武瑞营,万人集结的大校场。血腥的气息弥漫,无人理会。
眼见着吕梁骑兵对于李炳文等人的突然屠杀,无人上前。自夏村过后,对于自己这支军队的命运,一众兵将始终心中忐忑,由于先前宁毅推行的讨论制度,这样的忐忑,是由上至下渗入到了每一个人的心里的。
然则秦绍谦被去职后,各种传言一日三变,底层军官当中,虽也有高呼着国之将亡、匹夫一怒的,但终究未敢出来干点什么。除了何志成,在京城当中,为了秦绍谦的名誉与王府家丁火拼,最终还被打了军棍。
罗胜舟的来了又去,李炳文的到来,背后站着的是那位武朝军神童贯,这些东西压下来时,无人敢动,再后来,秦绍谦刺配被杀,宁毅被押来武瑞营站队,众人看了,已经没法再说话。
明面上没有话,心中未必没有怨。
这些东西压在心里,许多人是期盼着发生点什么的。也是因此,当重骑兵在校场前方碾杀李炳文时,众人或是心惊,或是恍然,却不为所动。然而当韩敬喊出那句话后,众人才真正的慌张起来了。
那一边,骑兵队已经开始突出营门,人群里,才陡然有人喊了一句:“韩将军!那我等如何!”这是军中一名年轻小将,看起来也是热血沸腾,想要随着吕梁人干大事。不远处,韩敬勒马停住了。
“尔等有家有室的,我不为难你们!”
他留下这句话,掉头离开。地面轰鸣着,滚滚铁骑如长龙,朝京城那边奔驰而去,不多时,马队在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日光照射下来,颜色似乎都开始变得苍白,校场上的士兵们望着前方的何志成等几名将领,然而,他有的看着骑兵离去的方向,有的看着这满场的血腥,似乎也有些茫然。
队列之中,嗡嗡嗡的声音开始响起来,吕梁人反了,要杀皇帝了,李炳文死了,武瑞营无主,接下来要怎么办。前方几名将领还在互相打量,何志成与孙业走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人群里,有人开口道:“不能这样啊!”
他旁边有人应和:“是啊,他不过两千人,去了京师,必不能成事,我等被抛下在此,死无地矣。”
“我有家人在,不能造反……”
“我却没有,然则……”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眼见上方将领还没有定计,似乎也默许了众人的讨论,有人已经焦躁地出来说话。武瑞营中,毕竟有家有室的士兵、将领也是有的,不多时,便有人道:“我等要点起狼烟,先做示警。”
又有人道:“你敢!”
“为何不敢!他们要找死,我们跟着一起死吗!”
“自夏村起,谁是忠臣谁是奸臣,谁为国为民谁弄权害国,看不到吗!点烽火,你个叛徒!”
“我叛徒!他们都甩下我们了——”
短暂的时间内,激烈的争吵便响了起来,争论和站队之中,许多人还在看着前方的几名将领,这时候,之间孙业和何志成也争论起来,孙业支持点燃烽火台,何志成则赞成造反。人群里早有人喊起来:“孙将军,我等过去!看谁敢阻拦!”
“这等时候,犹豫不得了。”
那几名将领大声说着,带了一群人开始往外走,不少人也开始冲出队列,加入其中。何志成一挥手:“停下!拦住他们!”
队列之中也各有拔刀之人,冲向前方,排成一列。这场面立刻就混乱起来,这混乱到最高点的时候,有人大喊:“这造反之计乃宁先生策划,而今他正被昏君召见上朝……尔等想死么!”
混乱的场面中,众人的声音低了一瞬,随即又开始争吵对峙,但渐渐的,校场大队列那边,有诡异的气息蔓延过来,有人指指点点,像是在议论着一些什么,逐渐有人朝那边望过去,随即,也说了几句话,安静下来。
有一列人影,从那边过来。为首那人身材高大,脚下似乎还带着伤,行走微微有些不便,但他裹着披风,从那边过来,军中的骚动,便一时间停了下来。那人脸上有刀疤、络腮胡,瞎了一只眼睛。
“秦、秦将军……”
图穷匕见的时候,已死之人转回来了。
“尔等去了兵器!”先前支持点燃烽火台的孙业指着那群要冲出去的人,如此说道,众人微有迟疑,孙业喝道,“放心!有家室的,不为难尔等!宁先生谋事,岂能算不到你们!?”
初升的朝阳下,方才沸腾起来的一群人,放下了兵器。独眼的将领站在军列前方,夏日的白云飘过天际,不久之后,巨大的校场上,军阵逐渐的开始分离……
这将是许多人生命中最不寻常的一天,未来如何,尚无人知晓。
……
“是个阉人……”
他想要干什么……
汴梁城郊,秦绍谦的墓地前,铁天鹰有过片刻的失神,但随即,他已作出了决定,点了近一半的人:“去找仵作,尔等守在这里!其余人,跟我回城!”
回汴梁,抓宁毅!
奔波数日,他终于找到破局之机,也找到了宗非晓的死因。与宁毅之间,没有拖延的余地了。一行二十余骑沿着小道朝大道奔行而去,回忆起宗非晓的死,铁天鹰叮嘱道:“所有人小心,防歹人截杀!”事实上,此时清晨已过,他们一行奔跑的虽是小路,偶尔也能见到行人路过,不多时,小路延伸便要并入入城的主驿道,前方一个小坡,坡上坡下却有旅人停住,望向京城那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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