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殿门前停住,那两位护法先低头屈膝道:“拜见长公主,扬州与甄府的白鸽已有消息。”二人齐齐起身,面无神情地看向上头,不过一眼,各个稳重不动如潭的神色,正可见它慢转变,起先定睛,随后一愣,紧接着有什么接踵而来——
女护法失色,男护法慌忙避开视线,眉上写满麻烦二字,定心里不爽极了!
原来沈淑昭虽已理拾好衣裳,但折痕明显,玉钗已卸,青鬓微斜,面上竟红一阵白一阵,整个人就似被“欺负”过一样,真道有口难辩。
女护法着实看不下去,忙咳嗽一番示意离开,二小姐如此模样,怎叫人有心思禀事?
这二人皆是卫央的心腹,此事绝不会外传,沈淑昭先表面给卫央行礼,随后匆匆离开。那个男护法正打量于装潢,也不知琢磨出个什么名堂没,女护法暗中递来眼色,有一分愧疚,好似自己害她清白“不保”,沈淑昭心道,这都什么和什么!
踏步而出后,她决定先去附近亭子坐一会儿,待他们离开后,她还想一些事欲问卫央,附近暗香旖旎,花树婆娑,正是好光景。
——
扬州,会稽郡。
同一日。
自船祭已经过去了许久,李崇将自己彻底封在屋中,不再见人。
时疫已经彻底消失,当那些被隔绝在病堂的人逝世后,就再无发觉其他迹象。
最为奇怪的是,甚至一些明明已经感染的人,并不严重,却在经受一番精心调理下,也逐渐治愈了,他们身子从溃烂走向正常,最终一个个也能落地,人人都道,此乃上天显灵。
赈灾的工作也稳定下来,一切都依计划行进。
对于此,李崇是该高兴的,因为正是他的固执偏见,才换来这番不同寻常的结局,就连沈太师都觉此中诡异,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于是不与他谈论任何一次船祭当夜的事。
但李崇并非自居甚高,而是一直拒绝吃食,锁在屋中,不停抛掷龟占,也不知到底在求甚么。
沈太师那日以后常与尚书郎同行,他觉得他们定都知道些何事,却并不告知天下,可一番左右试探来,皇上的人当真守口如瓶,什么话都能圆过去。
他只好倚靠自己,还记得这个李崇之前身陷过一场命案,屋外埋得不少尸骨坑,不论他知不知,能够与它们共眠这件事就足够汗毛竖立了。
但显而易见,他是知晓的。
一个视人命如粪土的人,一个古怪至疯魔的人,能将成千珠玉无所忌惮地抛至船上,任其自生自灭,他看上去丝毫不贪恋它们,但……他又确实不正常。
原来这个世上,并非临财不苟的都是好人。
他们想要的,可能并不在此,而是另一种目的,并且为了它,所犯下的种种罪行——绝不输于一般恶人。
尚书郎只饮茶,笑道:“太师,您可别管他们,质伛影曲,报应宜然。”
竟搬出了天家宫训,沈太师微不作声,实际察觉一股相斗正在尚书郎与李崇之间展开。是夜,蚊虫扰来,真道没完没了,他左思右想,都无法好好入睡。
走出屋子决定散心,下人为他披上,见一片黄光中,唯独李崇那个方向掺了一抹红。
这个李崇又在做何怪事?
也许是那夜的场面太铭记于心,所以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过去。下人给他提烛,他忙挥手要求熄灭,如今定要防着尚书郎拿李崇借题发挥,此刻别看他与自己时刻办公出入,回至京城后指不定怎么给天子参一本李崇。
他绝对不能再让李崇发疯了。
这番想着,沈太师携着下人走近去。这一片黑灯瞎火中,唯李崇屋子点得敞亮,怪红也不见了,里头他念念有词,沈太师擦一把汗,幸好隔壁老远的尚书郎要走到这里来,得经过多少弯弯绕绕,否则这随便挑一夜出门就能撞见李崇做怪事,回京以后,这个人还能保得住吗?
总不能疯子还当大臣!
左右一看,暂且无人,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偷听,下人这时主动献殷道:“太师,不如小的来为你听。”沈太师当即允得,但他也打算并不这么畏畏缩缩,待里头人察觉出来后,他就光明正大打开屋门,警告李崇不要给太后生事。
下人先悄溜至窗边,凑上耳朵,只听里头传来:
“我对天家忠心一片,倘若都是假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声比一声悲痛得不行。
沈太师捻起胡须,这人怎么疯这么快,前阵子还算个人?
突然屋子陷入悄静。
真是诡异得很。
下人凑耳,愈仔细去听,这里头什么声儿都没用,莫不成是发现已经有人在偷听了?沈太师在一旁看着他,心底正考虑如何向太后交代,她给自己好好的一个辅官,怎回来就变成疯子了?他也没少亏待他?
突然,下人张大嘴巴,身子颤抖不已,沈太师问:“听见甚么了?”
屋中低声不断。
“怎么了你?”
“司直疯了,在说……”
一道暗器破窗飞来,划破下人咽喉!来不及反应,一束血柱飙出,他倒下去,就像一只鱼被扔上了岸,沈太师大惊,连忙叫人!
这时李崇从屋中冷冷走出。
“沈太师,偷听这可非君子所为。”
“你把他怎么了?!”
李崇披头散发,狼狈却不为所动道:“有些事,除了帝后,都不配听!”
“混账!”沈太师一拳打来,面前人比想象得更不堪一击,李崇摔至地上,沈太师正欲叫他救人,脚边就传来一声异响,见那个下人紧紧抓住自己腿裤,一双眼盯向靴子,接着没了呼吸。
沈太师感到无比愧疚,可他也没想过,太后的人会杀自己人!所有咄咄怪事都在近些日涌泉一般扑出来,他感到不妙。
“你疯了,这个人是刺史府的人,杀了他,岂不得罪了人?”
“杀?”李崇摇了摇头,“偷听朝堂重臣,可是死罪。”
“你有暗器的功夫,怎会听不出两个没有武功的人入院?我会把我所看见的一切,全都如实上禀给太后!”沈太师摇头,“你私结外党,收贿瞒报,致太后于不利之地,奉行神祭,逆行天子政见,纵容手下人杀人藏尸,如今来了扬州还不知悔改,好狗的主人死了都听一声呜咽,你可是想害死太后?”
李崇哈哈大笑:“太师,有时一无所知也是一种幸福。”
不与疯子一般见识!沈太师嫌接触他都沾了脏,很快附近有人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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