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京城派去的新任刺史已经动身前往益州。
因为太后要上早朝的缘故, 沈淑昭和其他姐妹都留在了清莲阁,用完早膳后, 她在西厢房翻开一本《三十六计》来读,读到一半, 突然发现桌子上还摆着那壶桃花酒,想到那天的事情,她不知不觉走了一会儿神。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说道:“你还有心思看书?”沈淑昭抬起头, 就见三妹正站在门边,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
沈淑昭没有说话,眼下永寿殿的事情变多了, 三妹就开始频繁地来西厢房找麻烦。
见她不吭声,三妹就恶狠狠道:“不要得意忘形了, 记住你的身份, 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姨娘女儿, 没有我爹你什么都不是!”
沈淑昭轻蔑地看向她:“可惜你同为嫡出, 太后这次选妃就算选的不是长姐, 也轮不到你,你连一个卑贱的姨娘女儿都不如。”
“我是堂堂正正的江国公的外孙女,要不是你娘嫁入府上,你就算祖上积德也配入宫吗?”
“我又何曾否认过这一点?只不过爹娘给你我的东西,从来都是他们自己认为好的, 当你还在享受锦衣玉食时, 我就明白了, 想要让人看得起,光有出身是不够的。”沈淑昭低沉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吃过的苦比你以为的风光多得多了,你记住,如若我是你二哥,现在你根本轮不到站在后宫和我说话,因为我——会早就决定了你的亲事!”
声音愈发听出狠毒之意,三妹气得头晕目眩。
“你——”她正想要踏进来,忽然有一个小宦官就从门外挤了进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二小姐正在为千秋节的练字呢。”手里还拿着一盘墨砚,跑过去后,这个人把它们都放在桌子上,还鞠了个躬说道:“奴婢来迟了,还请小姐恕罪。”
沈淑昭看了他一眼,正是那天疏于看守而让衣裳被剪坏的小宦官。
三妹气得不行瞪过来:“你是什么人?竟敢撞我!”
小宦官低着头道:“对不住三小姐,刚才走得急,没看清是谁。”
眼见已经不能再为难沈淑昭了,三妹只好撇着嘴道:“长姐在等我,先回去了。”说完就大甩袖子离去。
沈淑昭看向小宦官:“你叫什么名字?”
小宦官弹了弹两边的衣袖:“奴婢姓王,字献,这里的人都叫小献子。”
听见这样的话,沈淑昭眉毛轻轻微挑,拿过一支毛笔来若无其事问:“好,那你来伺候我写字吧,你可识字?”
王献摇了摇头。
沈淑昭慢慢地用笔沾了沾墨水,看来这个人的字不像是父母取的,若是如此,那么宫里的宦官无不是要依附于高德忠的,他既然能给他取一个字,就表明他们是义父义子的关系。
“方才你做的不错,”她有轻有重地停顿着,“我记住你了。”
王献笑着说:“奴婢不敢当。”
如今太后单独召见沈淑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已经远不是其他两位小姐所及,永寿殿的宫人都不是眼瞎的,这个消息自然不胫而走。
沈淑昭默不作声让毛笔收墨,自己不够强时,别人无心时就连一件锁着的衣服都看不好,现在长乐宫都知道她受宠了,就算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了,别人也能主动替她挡住!宫中就算这样弱肉强食,上有君父,下有主奴,每个人都背有一道枷锁,宫外的人羡慕他们衣食无忧,宫里的人却在相互歧视。
把笔提到纸上,她专心致志地写字,在桌子前待得半刻时辰,抬头看了眼门外,天已经被乌云笼罩。
门边忽然又来了一个人,王献赶紧跑了出去,一番低语后马上进来传报道:“二小姐,太后宣召。”
这个时候?
沈淑昭放下笔,起了身。
西厢房的宫人都在两侧阶下躬着身,前头点着一盏烛灯,太后的人就在那里,这些人从来没有如此尊敬过她,太后多次单独宣召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来到皇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是为了仁义两字来的,见风使舵才是常态。
来到永寿殿,她刚想要行礼,太后就免了她道:“你以后不必再如此虚礼。”说完指了指右边座位。
待坐下后,太后就说:“你看看这是何物?”
一个宫女很快呈着东西来到沈淑昭面前,她定睛一瞧,那上面竟摆着一道皇旨!
“今日皇上来给哀家请安,他说萧将军已经归京了,所以想与哀家一同商定庆功大典的日子,不过……他提议要召那个顾龙门进京。”
顾龙门?沈淑昭一时对这个名字感到十分陌生,对了,她马上想起来这正是那个解决了粮草燃眉之急的商人!
“如今益州根基已深,不下痛手难以根除,所以哀家也同意了这个提议,”太后用手敲了敲桌子,“待夜宴结束后,羽林卫就逮捕他。”
沈淑昭抑制着心中的颤抖,读着皇旨上的每一个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有战将身死他乡,后有贪官腐德挥霍,益州前刺史吴正业广失民心,尸位素餐,贪墨田地,令生灵涂炭而遭致天惩,朕御极天下而蒙闻!今有布衣顾氏,济世救人,解粮拯溺,实为匡时良民,朕决定赏金匾一乘,赐宴京城,钦此。
看完以后,她突然感到一阵寒冷,这上面总共提了两个“民”字,一个“人”字,却没有一桩事当真是为了民、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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