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要迅速填补被战事消耗的国库,抄家便是一条最快、又最合理的办法。他利用萧党压制太后,又借太后的反击让萧党上奉更多的白银,但皇上又怎会容忍这群人的目无“王”法?一个替罪羊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杀掉了刺史,还要宰了那些肥羊,如此一来益州将群龙无首,所有的规则都被重新建立。
这就是帝王权术。
它冰冷无情,唯我独尊,这次益州的天灾不仅是一场祸害,又是一场及时雨。
所谓给予民的正义,也不过是一次经过了考量的压榨,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益州的百姓命运还是难逃于此——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命”?
想到这里,沈淑昭的心底再次生起了那句话。
天子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时太后说道:“淑昭,你是沈家第二个知道此事的人。”听罢沈淑昭不禁马上收回视线,转而双手合袖道:“民女得太后器重,心中感激万分,日后定不负效劳。”
太后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哀家果然没看错人,也许你会有一些担忧,但哀家可以告诉你,长乐宫不能少了聪明人。”
这一句话稳稳当当戳中沈淑昭的心事,这正是太后的厉害之处,她永远懂得身下的人想要什么、害怕什么。
不一会儿,有个宫女走过来说道:“启禀太后娘娘,高公公有事禀报。”
“宣。”话音刚落,高德忠就穿着肃整官服出现在外,那一身真有几分衣冠禽兽的味道,只见他拱手道:“娘娘,白鸽回来了。”
太后挥了挥手,殿里还留着的几个宫人就都低头离开,看着她们擦肩而过,沈淑昭正想着自己会不会也被屏退,但所有人都走后,高德忠就道:“信上说事无差错,路上已经布好了人,只等着他们经过即可。”
路上?难道已经有一批人在埋伏那个益州商人了?沈淑昭感到疑惑,这时太后颔了颔首,又问道:“那坤仪的伤势呢?”
“长公主在竹山上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后,身子已好了很多。”
突然一番安静,过了半晌,太后说道:“给她治病的巫医是谁?哀家要召她入宫。”
“老奴谨遵懿旨。”
沈淑昭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事情,第一个也许与顾龙门有关,第二个也许与宫祠的巫祝有关,还记得刚入宫的时候,她好像也见过一群巫者,其中有一个女子尤其令她觉得不大舒服,太后召见的会是那个人吗?
正胡思乱想着,太后在旁边叫她:“淑昭,你回去吧。”
沈淑昭感到有点不甘心,但还是很快走了出去,来到外头,她想起三妹的话就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老实说,像她三妹这样天真的人实在太少了,身为摄政太后的外戚,竟无半点警觉之心,三妹眼里的胜利就是自己嫁得不好,那不过是一般人的想法,她想让三妹连其夫君都一同在朝堂斗争中消失,这才是皇宫里的人想法。
眼下三妹离开宫里后,极有可能会与江家联姻,江国公虽然不满太后主事,一直有着自己的打算,但在离撕破脸面之前还有一段很长的日子,就算挑明白了,三妹再差也是他的外孙女,所以绝不能让三妹嫁入江府。
皇上的弟弟梁王至今还尚未娶妻,等太后与皇上彻底决裂以后,他是少有的能合理继任王位的人,身为一个皇宫中人,他那时该很清楚既没有正当的身份干政,又没有坐在那个帝位上意味着什么,倘若他再娶了太后的侄女,怎能对空出的位置无动于衷?
只想要傀儡的太后绝不会轻易饶他,饶过梁王府上下的所有人。
想到这里,沈淑昭忽然觉得夜黑得就像人心,一点也望不到头,就因为身处在朝堂这一件事,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宅邸,亲情也薄得不过如此。
她一步步来到石栏前,看着灯火辉煌的宫殿,眉头逐渐皱了起来,长夜是如此沉重,乌云压得天下人喘不过气。这一世,从她死而复生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有谢过老天爷,因为当见过这一切后,心中将不会再只有报复的快感。
难道该受惩罚的只是那些人吗?
沈淑昭握紧了拳头。
不,绝不是,在这层层密云之上,显而易见脆弱的凡人,不该是那受惩的对象。
然而头顶上黑得仿佛没有回响,太后说的那句话,她好像已经能够感同身受了。
转眼时日流水过去,宫中已经开始为大典忙碌起来,这些日子沈淑昭都一直留在太后身旁,时刻关切着益州那边的动向,越来越清闲的三妹已经不敢再上门挑衅她了,因为太后永远会召见沈淑昭过去,且只有一个人。
日子过得真快,马上那位商人就已经快抵达京城了,朝堂、宫内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祥和,萧丞相肯定明白顾龙门赴京的含义,只是他也无能为力,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件事发生。沈淑昭有时会想,顾龙门自己是不是也知道此次入京凶多吉少?可惜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前来迎接他的,都是北狐厂的士兵。
就在这一天,沈淑昭怀着心事重重陪在太后身边写字,突然就有一个人走过来道:“启禀太后娘娘,白鸽来信,顾龙门还差十天就抵达西驿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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