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清莲阁,身上不知甚么缘故,沈淑昭竟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
入宫不出一日,她就已经找到了可能让自己失忆的事,若以这个速度下去,也许弄明白前因后果也不会花太久时日,这样还能尽早抽身而退。
也许忘记正是一件好事。
因为从太后种种言行来看,她可能就是因为涉及了“天子气”与一些阴阳方术中,才失去了这么多记忆。
没走几步路,就有一个长相最美的宫女提着烛灯等在廊上,见到她来,马上笑盈盈道:“哎呀,二小姐终于来了,奴婢是西厢房的大宫女,特意在此恭迎二小姐,还请小姐随奴婢来。”
沈淑昭点了点头,清莲阁她前世从未去过,不用自己寻路实在很好。
于是就随这位宫女朝那边走去,一路上经过了无数亭子,来到湖泊对岸,最后终于走到了西厢房。
一进里屋,她就见这间屋子别有一番风情,白墙配红椅,灰棂对矮绿,案上多摆些女子所喜的玉器,这边没有东厢房的红木生柔,长姐那处落胭玉湖正朝着窗口,而自己屋中装纹万分素雅,甚是清心寡欲。
再左右瞧见沈府带来的东西皆已备好,就连自己常翻的诗书都放在案上,沈淑昭环屋走了一圈,满意点头,坐在椅上,从袖中取出一绿边粉荷袋子,里面装得十分沉甸。
“收得干净,这袋银子赏了你们,拿去分罢。”她淡淡一笑。
这屋中候着两个宫女和一个宦官,他们身份比门外站着的要高一等,也是可以在床幔外守夜的人。
当他们听完后各个喜上眉头,连忙道上谢,最后由那个小宦官上前先替大家拿了钱袋子,这才退回到刚才站着的地方去。
沈淑昭望了一眼他们,眼生得很,前生该是都未见过。
眼见被打量,那小宦官是个眼尖的,方才掂了掂手里钱袋的重量,于是他更留意这位主子举动,所以抢道:“启禀二小姐,奴婢名叫王献,这是绿蓉,惠庄,奴婢三人将在此一直伺候主子。”
沈淑昭颇有深意看了一眼王献,紧接着打量了一圈屋中这几个高级宫人,忽而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那就是这里的宫女各个生得很是貌美呢。
虽说选人是要精挑细选,可未免也美得过分了,这一路走来,这个西厢房里竟然挑不出一个五官不端正的宫女,倘若皇上在场,一晃眼望过去——说不定看上的反而不是自己。
这正是太后的高明之处,她最擅长在这种小地方,让不该有心思之人灭掉心思。
此番无疑表明太后从一开始就对庶女入宫没有兴趣,还可以从这里看出来,当今皇上的身子并无大碍。
那么……
这个阴差阳错究竟从何处开始的?
“你们就是西厢房的掌事宫人吧?”她淡淡一笑,“今后我就安心把一切交由你们了,我没有甚么怪要求,但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听罢众人纷纷称是。
沈淑昭微微掀开茶盏,语气快慢有度道:“若你们尽心服侍,我定会向太后好好说上一番。”
一听此话,众人偷瞄坐在上位的她,温柔相貌之下竟拥有无法掩饰的魄力,竟让人觉得有何不可?
沈淑昭平静接受打量,是的,她就要让他们觉得有何不可,否则他们不会替自己做好事。
众人面面相觑,在他们心里,长姐是铁定为妃的,但太后要不要二小姐和三小姐,也说不定,听这口气,看来太后是另有一番打算了?
他们顿时肃然不敢怠慢,于是王献躬身回禀:“今日小姐入宫一路劳惫,天色已晚,不如小姐先去更衣洗去满身疲倦罢。”
闻言后,沈淑昭瞥了一眼外头夜色,东厢房只有院外烛明,里头的屋子正漆黑一片,长姐与三妹仍未归来,于是道:“也好。”
王献赶紧道:“二小姐往外便是。”
往外走向沐浴阁,两刻之后回到屋中,宫人点上了安神香,更衣脱簪,她就寝。
入宫第一夜,不可避免地梦回到了前世,只是这一次有些奇怪,她坐在一个不知何处的屋子里,景色都很模糊,瞧不清楚有甚么东西,抬头见纷雪不灭,四下白茫茫不已。
这里的一切万般熟悉,她久坐着,被景色所美至出神,青丝垂落下来,正是一身普通的衣裳,裙纹落得几朵杜若。
再望过去,放在腿间的雪白手背上有几处符咒,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它正隐约发光着,似有力量一般,可心中却对此没有一丝奇怪,因为她觉得这是自己的东西。
有一个残影忽而正当着自己裂开,随之化为黑烟消失。
她落得满头雪色,但并不觉得有一丝寒冷,因为那个残影不见后,远处就见一个人影慢慢走来,踏在雪泥上的声音分外好听,每一步都令她心安。
是谁呢。
就这样想着,她醒了过来,一阵刺眼日光下来,已是长天明光,身旁守夜的宫女早已起身候在床前。愣得半晌,沈淑昭慢慢抬手来,遮住了光,手背那儿没有甚么符文,可它竟然绘得如此真实。
这个梦必定与她前世失忆有关。
初阳垂进来,洗漱好后,坐在螺钿铜镜前,宫女就为沈淑昭描眉点妆起来,这时小宦官王献就从玉帘外走进来,端来一样东西,面色大喜道:“二小姐,二小姐,这是方才太后命人赐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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