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越是不便明说, 就越是无从解释, 同时也会让事情后续的变化越发微妙难测。
这个道理, 不只是吴王魏王当真是“切身”体会到了, 还有荀家的众人, 其实也同样是或多或少地受限其中。
一方面是荀二老爷一家, 先前百般惧怕与回避的分家问题到了这个时候终于被正式提出,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重病在床, 到现在神智都还不算太清楚的荀老太太也终于不再能成为荀家二房的护身符。
九月初五,文安侯荀南衡几乎是在与二房完全没有提前多说一个字的情况下,就直接请来了三位族中耆老, 又请了晏司马、谢将军等好友为证, 全无商议之意,直接当面提出分家分居。
祖产之中除去祖宅与祭田, 其他财产平分对半, 至于荀老太太自己从柳州带来的嫁妆, 荀南衡也大方表示可以在老太太百年之后全数交给二房, 而二房只要做到两件事, 就可以拿着这些财产, 平安富贵的度过后半辈子。
第一,二房全家即刻离京,去原先就置办过宅邸的柳州居住, 不许离开柳州, 更不许回到京中。
第二,在中秋之前才开始喜爱诗词歌赋、常常向荀滢请教,中秋宫宴上又得到瑞阳郡主青眼的三姑娘荀湘,直接到京郊家庙落发出家,终身青灯古佛,为如今重病不起的荀老太太祈福,也算一段贤孝佳话。
几乎就是荀南衡的话刚说完,早就脸色惨白,消瘦至极的荀湘直接就昏了过去,而二房众人也是战战兢兢地应了,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晏司马与谢将军等人都是耳聪目明,早知内情的,甚至会觉得荀南衡拖到如今才分家已经是很有耐性了。而荀家的几位族中长辈有些其实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主要是不知荀湘为何要出家,以及荀家二房为何完全没有任何抗辩的意思。
但既然文安侯府的这对兄弟本人并没有说什么,这件分家之事还是迅速的落定了。
所以到了九月初七,荀老太太在小郗太医的回春妙手抢救之下,神志恢复了几分之后,头一件听说的,便是二房众人已然连夜分家离京,在荀南衡亲点的护卫“保护”之下,迁居柳州。
至于在荀滟身死、齐珮出阁之后唯一还能在荀老太太身边贴心奉承、承欢膝下的荀湘,更是在分家之事敲定之后,就当场由荀澈亲自动手,剪断了三千烦恼丝,锋锐银亮的剪刀在她战兢恐惧的眼前晃了又晃,荀湘最终居然害怕到腿软外加失禁,为她身为文安侯府小姐的尘俗生活留下了最后一笔很不优雅的结尾。
这整个过程由伶牙俐齿的小丫鬟绘声绘色地给荀老太太讲解了一回,还补上了荀湘到了家庙清修之后转天如何哭喊求饶,又如何被专门送去保护看守的女兵痛打一顿终于消停的后续,荀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浑身发抖地再次晕了过去。
小郗太医对此非常生气,甚至专门到晴雨轩找荀澈兴师问罪:“你早说要你们家老太太中风,那何必让我治好了再气一回,我当初下针偏一分不就成了!如今却又叫我来救,难道救回来再气一回?”
荀澈难得休沐半日,正亲手烹茶,见到小郗太医进门,便亲自起身,双手奉了一盏给他,随后才重新坐下:“若真是能全然治好,再气一回也无妨。我一想到荀湘居然敢配合瑞阳想要断送了滢儿的清白与前程,便想直接取了她的性命。如今这样,我已经是仁至义尽。”
小郗太医却嗤笑了一声:“这话你只管拿去搪塞旁人,取人性命的法子有多少种。你想杀你们家三姑奶能还不就摆摆手的事情,你是根本就想让她生受罢?”
荀澈唇角一勾,似有笑意,却又全然冷冽:“她若是成了事,滢儿以后过的日子还不如她现在。荀湘若真有悔过之意,过个十年八年的,我再叫人送她到柳州。那时又会如何,就看她的命了。”
“你如何会叫她得手?”小郗太医随口笑道,不过到底也没有将这看似毫无疑问的事情放在心上,又赞了两句荀澈烹茶的手艺,便起身告辞而去。
而这时刚刚哄了儿子睡下的俞菱心也进了晴雨轩书房,简单与小郗太医见礼之后,便见荀澈面色平静里带着几分慨叹,想了想便过去坐到他对面,接了茶具,也自己动手来煮一盏白茶:“想二房的事情呢?”
荀澈摇摇头,将小郗太医刚才的话大致复述了一回,又叹道:“如今我是万万不敢再有那样的想法了,虽说如今太子殿下名分已定,后宫也看似消停下来,然而上辈子丽妃那些下毒刺杀的手段还没展开,接下来又会有什么变化,实在难说。”
顿一顿,他又自觉这话似乎过于消沉了,荀澈干咳了一声,笑了笑,伸手去按俞菱心的手腕:“还是要再放松些才好,冲茶的时候才能将茶叶展开更匀。对了,滢儿刚才过去看安哥儿了?”
俞菱心点点头:“恩。滢儿过来坐了坐,她最近学着做针线,给安哥儿做了两件小衣裳,针脚很好。就是我瞧着她心里还是挂念着齐珂,却又说不出来。”
以前每次提到齐珂,荀澈的心情总是复杂非常,既有看着自己的宝贝妹妹不知如何就一往情深的不甘愿,又有担心二人前途的担心忧虑,哪怕几日前与妻子分析宫中的形势与时局时,他都还是满怀思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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