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回家休养去了,三司的事儿不少都被推到了政事堂来,让韩琦三人忙得不可开交。
欧阳修老眼昏花的把账册送到眼前仔细看着,曾公亮在皱眉,突然问道:“这边差了五千余贯的窟窿,怎么补?”
韩琦把双脚放在桌子上,整个人看着懒洋洋的,只是他的身体魁梧,让人担心椅子会垮掉。
他不是偷懒,而是在头痛。
“老夫不知道。”
只是短短的几日,韩琦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包拯是怎么撑下来的?”
曾公亮的问题让人没法回答。
良久,韩琦放下腿,叹道:“老夫原先以为包拯脾气变大了是得意,可如今才知道,他在三司不容易啊!”
曾公亮苦笑道:“咱们三个帮衬着都头疼,他就一人,难啊!”
不是他们三人蠢,而是因为财政干涉各处要害,你得有穿针引线的轻巧,也得有一巴掌拍板的魄力,还得有做补锅匠的本事,拆东墙补西墙。
“可还得干啊!”
韩琦很纠结的发现包拯是个实干家,和自己差不多。
幸好老包老了啊!否则说不定哪天就把老夫的首相给抢了。
“诸位相公,交趾使者求见。”
外面来了个小吏,韩琦没好气的道:“这等事如何能到这里?官家不是说都交给沈安去交涉吗?”
小吏说道:“先前两边谈话,交趾人为上次西平州伏击大宋军队的事……抓捕了那些将领的家眷流放,可归信侯却说那是误会,没事……随后就走了。”
“噗!”
曾公亮忍不住就笑喷了。
韩琦无奈的道:“交趾人想要什么?水军停止袭扰吗?”
小吏点头道:“可归信侯只说那是误会,误会解开就没事了,压根就不提水军袭扰交趾之事。”
“这事儿有些不要脸……”欧阳修揉揉眼睛道:“可老夫却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畅,晚些下衙了去买些下酒菜,回家好生喝一顿。”
韩琦摇头,看着虚空说道:“此事……对大宋有好处。只要大宋水军不停去袭扰交趾,交趾人就没法对西南生出野心。这是一个牵制,好处多多,只是下次再去时少弄些杀戮,就耀武扬威一番罢了。”
“还要继续?”曾公亮有些不解,“交趾既然低头,那大宋见好就收不好吗?到时候能集中精力来应付辽人和西夏人。”
韩琦冷冷的道:“交趾蕞尔小国,也敢和大宋叫板,若是轻易放过他们,大宋的威严何在?”
曾公亮苦笑道:“大宋的对手不少了,咱们还是要看北方啊!”
“耶律洪基扫平了那些叛乱,辽人将会集中精力来对付咱们,此时此刻,不能分神啊!”欧阳修心情很舒畅,但和曾公亮一样,都认为交趾人不是威胁,大宋的战略重心应当在北方和西北。
“暂时放过他们也无妨,若是下次再来,那就一把火把升龙城给烧了。”
韩琦摇头,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格外记仇。
“诸位相公,官家召见。”
三人去了宫中,沈安已经在了。
赵曙看着精神不错,甚至还带着笑意。
这位帝王对臣子们可不怎么好,甚至在许多时候有些刻薄,所以这种状态才有些让人受宠若惊。
“水军一战不但得了数十万贯财物,更是震慑了交趾上下,李日尊害怕了,那个什么名将……”
赵曙捂额在想,沈安说道:“陛下,李常杰。”
“对,李常杰!”赵曙笑道:“那位所谓的名将被朕的水军声东击西,活生生的折腾的疲于奔命,什么名将?”
韩琦天生对名将这个词敏感,所以冷冷的道:“陛下,大宋以往太软弱了些,这才让交趾这等小国也敢来挑衅,臣以为此次应当让交趾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行,比如说钱财……”
赵曙看着他,很是感慨的道:“政事堂接手了三司的一些事,这才没几日,韩卿就感慨如此吗?”
“是。”韩琦纠结的道:“三司不易,包拯不易。”
赵曙笑道:“朕知道,所以让包拯回家歇息。至于交趾之事……沈安,你来说说。”
“臣以为此事应当不管。”沈安说道:“交趾在大宋西南,如今广南西路那边重振了军备,交趾来了也不怕。所以臣以为水军的袭扰依旧要延续下去。”
“这般不依不饶,可袭扰交趾对大宋好处不多啊!”赵曙笑道:“你沈安号称是蚊子腿上都能刮层油下来,怎地会想着继续袭扰呢?”
他感慨的道:“交趾以前得意,记得先帝派人去呵斥,可他们置之不理,那时他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可现在呢?西平州一战去了两万精锐,水军一战抢走了数十万贯钱财,他们却来求饶,却来低头,可见这世间终究还是要用刀枪来说话的。”
这话原先是沈安说的,此刻从赵曙这里说出来,分外的震动人心。
沈安心中欢喜,说道:“陛下英明。”
仁宗好,但却保守惯了。
可赵曙不同,从孩童时到成年后的遭遇让他有些愤世嫉俗,后来更是得了精神病。
这位精神病患者最吃不得亏,更受不得气,在许多时候实际上就是个小心眼。
小心眼好啊!
作为帝王,小心眼只要不用在朝堂之上,放之四海都是好事。
对外他不肯吃亏,受欺负了会耿耿于怀,会一直记到死……
这样的人……做不得朋友,但却做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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