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见过小唯披上人皮后的模样的,因此若是说这对夫妻是不幸遭了画皮鬼的毒手死去的女子的父母,他倒是先信了几分。
只不过——他有些不忍地看着两人的发间已然长出丛丛白发,终于找到了失踪的女儿却得知了女儿已经死去的消息,这究竟是多大的不幸?
果然,在颤颤巍巍看过人皮,以及那条腰带之后,夫妻二人失声痛哭,直教纪歌都有些慌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妇人泪眼婆娑,不敢去碰人皮,只抓着腰带不松手:“这条腰带、这条腰带还是我家妮子出门前才秀好的新腰带啊!我们家里穷,又只有这一个闺女,闺女若是穿不上绣有迎春样式的衣衫她都不愿出门......呜——”
纪歌沉默站在一边,深呼吸一口气,他所能做到的事不过是将女子最后的遗物带到她父母的身边,再作一揖而已。
“令嫒是被一只画皮鬼害去了性命......在下将那画皮鬼除去时已无回天之力,只能将这两件遗物带回,好让令嫒魂归故里,望能安息吧。”
老妇人的丈夫或许不那么爱说话,铁骨铮铮的汉子自然不会轻易落泪,只是他越发的沉默,比起老妇人的泪水,更能让人明白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道长不必如此自责,若没有道长,怕是那只可恶的妖怪还在披着小女的外皮,害去了更多人的性命。”
纪歌听得他的话显得有些干涩,嗓子很哑,便摆了摆手,偏头让待在一旁的狐妖去泡一壶茶来,再由长琴送了进来。
长琴原本不知道女子的父母寻上了门,但当他走入厅内,只一眼大抵就明白了里面发生了些什么事。
他将茶壶放了下来转身便离开了这里,长琴只是觉得在受害女子的父母面前,就算他们不知道,他还是不要出现在这里比较好。
放走了画皮鬼让她能够享受作为人类的一生,他并不后悔,以画皮鬼的下场来看,他甚至可以算是帮这对夫妻报了仇的。
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的情绪就有些复杂了起来。
命运叫他在以千百年计的时光当中受尽了痛苦之事,或许会有人觉得苦难多了便也麻木了,但长琴每每摸着自己的脉搏,感知着颈下血液汩汩流过之时,跳动起来的悲哀与刺痛,却从来不会麻木。
共情,这种大概只有凡人会拥有的能力,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他身上的?
很多事虽然他早已不在乎了,但是该痛的,还是会痛啊。
“长琴?”思索之间,纪歌也从厅内退了出来。
他觉得留夫妻二人单独待一会儿或许才是现下最正确的事。
然而推开门走出来,他却是看见了自己的小徒弟一脸神伤的表情,心情显然不佳。
“走吧,去换件衣裳,同为师一起出门一趟。”
他无从出言说什么安慰的话,倒是让长琴有些分心,问到:“现在出门,去哪里?”
“陪那对夫妻,去一趟大相国寺。”
长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师父你可知,大相国寺是寺庙?”
纪歌也忧伤道:“人家信奉佛教,超度女儿自然是找寺庙,师父也莫得法子啊。”
长琴:“......”
佛教在这个时候要盛过道教的风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那对夫妻想要给自己女儿做法事去找寺院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还是那一个问题,从画皮鬼那边得来的这张人皮实在太过妖邪,若纪歌不跟着去解释清楚,这对夫妻怕是也要惹上不少的麻烦事。
索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纪歌便打算陪他们一起去一趟汴京规模最大的大相国寺,了却夫妻二人的心愿。
*
纪歌长琴两人作道士打扮来到寺庙还是很扎眼,何况还是皇家推崇的佛寺,香客不知凡几,那拜托纪歌同他们走一趟的夫妻二人在众人围观之下也有些发毛,不禁觉得他们的这个委托似乎有点欠缺考虑。
“阿弥陀佛,四位施主来我相蓝,不知何事之有?”
“无量寿福......具体事宜还是让这二位施主亲自讲述,在下至贵宝寺并无恶意,还请这位小师傅——收了手中禅杖?”
入了大相国寺的寺门,如织的游人香客没有一个是被拦下来的,唯有他们一行四人一入门便被几个眼神不善的和尚给盯住了。
若不是要在外维持住道长仙风道骨的形象,纪歌真想扶额咆哮,各位对佛道之争的敏感度未免也太强烈了些吧!
就连个接待的小和尚拿着禅杖都想当武器了——对,还有,说的就是你,上香就上香,看什么热闹!佛门清净之地,是你看热闹的地方么!
这份被人围观的尴尬直到大相国寺的住持亲自出门接待了那对夫妻,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方才得以解释。
老住持自然非常稳重,慈祥平静的目光看向纪歌与长琴也没有什么不妥,或者说老住持的佛法的确高深,看向众生皆是以一种心态。
“超度的法事交给我们,请二位施主大可放心。”
有了住持的保证,夫妻两个小百姓哪还有什么异议,在他们看来大相国寺的住持和人间行走的活佛是没什么两样的,拜谢过后便随着寺里的其他僧人去商量法事的具体事宜了。
“听方才两位小师傅与两位施主路过说,住持这边,有一场特殊的法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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