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震是一个干瘦的老者,年约五十余岁,皮肤焦黄,貌不惊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种田的老农,但他却是齐州有名的大儒。
这次他被朝廷礼部调来平江府出任解试主考官,压力也很大,毕竟平江府人才辈出,他就怕自己评判不周,被人耻笑。
所以他这次审卷抱着两个原则。
首先是尽量谨慎的原则,谨慎、谨慎、再谨慎,绝不能错判一个考生。
其次便是信任同僚的原则,尽量尊重审卷官和副主考的评分和判断,有什么事情大家商量,摒弃个人独断的作风。
正是他的这两个原则也赢得了大家对他的尊重。
此时,周震正全身关注批阅试卷,每份试卷上都有评分,包括两名审卷官和两名副主考评分。
评卷到了这一步,主考官确实很为难,剩下的百份试卷几乎每一份都能考上解试,但主考官不得不再淘汰一半,显得很残酷,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只有五十个名额。
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周震放下笔道:“进来!”
门开了,张若英和岳清走进了房间,周震呵呵笑道:“两位教谕有事吗?”
“刚才听杨教谕说,他点了一下童子试的卷子,好像数量不对,我们想再清点一下。”
周震心中有点诧异,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他很清楚童子试涉及到各县的切身利益,关系到官员的政绩,非同寻常,他很理解两人的心情。
在周震的桌上,除了百名普通成人解试的试卷外,还有一叠便是童子试的卷子。
周震一指童子试的试卷道:“都在这里,我还没有碰过,两位尽管清点!”
张若英也不客气,将卷子分一半给岳清,两人清点了两遍,张若英道:“我这里是二十六份,你那边呢?”
“我这里二十三份!”
两人脸色一变,当真少了一份。
周震也看出一丝端倪,似乎试卷少了一份,这是怎么回事?
张若英又翻了一遍,两人交换一个眼色,果然是那份卷子没有了。
张若英心中十分恼火,好歹也是府学教谕,堂堂的副主考,做这种卑劣的小动作,有意思吗?
岳清很了解张若英,他脾气大,性格耿直,说话不留情面,岳清生怕张若英说出难听的话,便抢先对周震道:“之前有一份童子试卷子,张副主考说拿去好好看一看,估计他忘记了,应该还在他那里。”
“是吗?”
周震其实也听到一些传闻,这个张副主考口碑不太好,很多人都说他师德有缺,居然少了一份童子试的卷子,看来这件事并不是忘记那么简单,里面隐藏着什么恩怨。
周震走到门口,高声道:“请张副主考过来一下。”
不多时,张宪笑呵呵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张若英和岳清,故作惊讶道:“两位教授怎么也在?”
张若英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岳清笑道:“我们想再看一看之前那份卷子,结果发现不在这里,上次被张教谕借走......”
张宪一拍脑门,“哎呀!在我抽屉里,我居然忘记了,看我这记性,差点坏了大事,我马上去拿来。”
张宪匆匆去了,周震也是人情世故老道之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张宪故作夸张的表情。
张宪暗中扣住卷子,显然是不想让这名考生出头。
这一刻,周震对这名考生倒有点兴趣了,居然能让堂堂的副主考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
不多时,张宪将考卷拿了过来,歉然道:“和一堆落榜的卷子混在一起,真不好意思!”
张若英懒得理睬他,转身便走了,岳清笑了笑,“那就不打扰周主考,我们先告辞!”
他也跟着出去,周震接过卷子,看了看上面的评分,笑道:“两位审卷官都给了上上甲,张主考给了上上,好像还缺齐主考的评分,我先看一看,等会儿我给齐主考送去,别的事情就没有了,麻烦张主考跑了一趟。”
张宪脸上难掩尴尬之色,他目前也不知道这份卷子就是范宁的考卷,但他却看出这份考卷是吴县县士所答。
他虽然是府学教谕,但他却偏向于长洲县,况且他兄弟在吴县县学名誉扫地,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让这个吴县县士获得贡举士资格。
可惜他不是主考,若他是主考,这份卷子他肯定第一个刷掉。
“哪里!哪里!主考先忙,我回去了。”
他退出了房间,心中思忖片刻,这件事得告诉长洲县的几名审卷官,以后文县令问起来,自己也可以有个交代。
他也转身快步离去。
........
审卷到了最后一天,长洲的各家酒楼又重新热闹起来,很多考完试后回家的士子,在这一天又重新返回了长洲县。
这次解释的议论题和对策题,都是比较容易发挥的题型,这使得考生们普遍感觉良好。
每个考生都心怀希望地在长洲县等候,等待明天发榜一刻的来临。
范宁没有再住在秋叶禅寺,而是住在董坤的家中。
董坤的大伯便是平江知府董潜,他的父亲在朝廷担任史馆编修一职,属于清水官,没有什么实权,但董家却是平江府的名望大族。
董坤的父辈出了两个进士,让董老太爷的后半辈子足足荣耀了十几年。
但同时也给小辈们带来巨大的压力。
“我大伯和我爹爹都是进士,你说我若解试都考不过,家里人怎么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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