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回头,顿时又惊又喜,竟然是周鳞。
周鳞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深衣,头戴纱帽,眼中也闪烁着惊喜,在他身边放着一只精致的木盒子,里面应该是他参加斗石的奇石。
“老爷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从去年年底开始,范宁便没见到周鳞了,固然是因为范宁的学业比较繁忙,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范宁搬家到镇上。
“我今天一早过来!”
周鳞用折扇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笑道:“臭小子,居然夺得县士魁首,也不向我报喜?”
范宁挠挠头笑道:“不就是想替老爷子省钱吗?老爷子若不封个大红包,肯定会不好意思。”
周鳞着实哭笑不得,笑骂道:“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小财迷,哪一次想替我省钱?”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从怀中摸出一只小锦盒递给范宁,“这个送给你,恭贺你勇夺县士第一。”
“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
范宁好奇地接过盒子打开,盒子里竟是一只巴掌大的玉麒麟,温润细腻,包浆很厚,应该是传世之玉。
“是汉玉!”范宁一眼认出上面的雕工是汉八刀,古朴简洁,极富创意。
周鳞点点头,“这应该是吴越王府流出来的玉器,十分名贵,我收藏多年,就送给你。”
“多谢前辈赠玉!”范宁一改嬉皮笑脸,恭恭敬敬行一礼。
这时,朱佩也上前行一礼,“周伯伯好!”
周鳞用扇子指了指范宁笑问道:“我听你祖父说,你今天带这个小家伙来参加斗石?”
朱佩抿嘴笑道:“范宁得了两块极品太湖石,一心想显摆显摆,我就给了他这个机会。”
周鳞顿时又惊又喜,“你这小子又得了极品太湖石,居然不告诉我,还不快拿给我看!”
“老爷子,我先申明,这两块石头不卖的,我要自己收藏。”
范宁太了解这个老爷子,也是属貔貅的,自己溪山行旅石被他看中,恐怕就保不住了。
“少废话,快拿给我看!”
范宁没办法,只得磨磨蹭蹭从袋子里取出溪山行旅石,放在石桌上。
周鳞眼睛蓦地瞪大了,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这...这是范宽的《溪山行旅图》!”
范宁暗叫一声不妙,周老爷子要施展他的貔貅吸石大法了。
“老爷子,这可是我的传家之宝,是我祖父传给我的,我准备留给自己儿子,你别打它的主意!”
‘噗!’旁边朱佩忍俊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她连忙捂住嘴,扭过头去偷笑,这个范阿呆口不择言,还是真是可爱啊!
周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祖父我可认识!”
范宁一时语塞。
这时,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众人七嘴八舌议论,朱元甫组织的这个高端玩石圈子主要以富商豪门为主,文人不多。
周鳞是异类,他是石痴,几乎每个高端圈子都会有他的身影。
“老周,这块石头只能算上品吧!”
一名姓侯的富商不理解周鳞的失态,他是江宁府大盐商,也跟着附弄风雅,酷爱收藏奇石。
周鳞摇摇头,他见朱佩拿着两幅画,便笑道:“佩儿,你应该有这幅画吧!”
范宁这才明白朱佩为什么要找出两幅画,这些斗石的家伙都是富豪,恐怕都没见过《溪山行旅图》。
没有这幅画,和他们斗石就是对牛弹琴。
“我来!”
范宁从朱佩手中接过《溪山行旅图》,慢慢展开,周围人顿时一片惊叹,“和画上的大山完全一模一样啊!”
范宁已经在石头顶端种了一点点青苔,加上青色太湖石,更有一种高山林密、雄奇壮观的美感。
周鳞笑着对众人道:“这幅画就是本朝北派画圣范宽的代表作《溪山行旅图》,原本目前珍藏在皇宫,但不少摹本已经流传出来,我府中也有一幅摹本,这块石头的珍贵就在于此。”
众人沉默片刻,刚才的姓侯的大盐商忽然道:“范少郎,这块石头卖给我吧!我出一千贯钱。”
“我出一千二百贯!”
“我出一千五百贯!”
“范少郎,我出两千两银子!”
......
众人围住范宁,争先恐后报价,这些富商都极具生意头脑,他们当然知道这块溪山行旅石的价值。
“各位,请听我一言!”
周鳞喊住了众人,他笑眯眯道:“刚才我没有说完,这块溪山行旅石的主人已经不是范少郎了,否则我早就买走,还会给大家机会?”
众人想想也对,他们不再围住范宁,侯盐商问道:“范少郎,不知这溪山行旅石的现在的主人是谁?”
范宁明白周鳞是在替自己解围,他便指了指朱佩,“这块太湖石我作为寿礼送给了朱大官人,各位的厚爱,我只得说声抱歉!”
他迅速给朱佩使个眼色,朱佩会意,对众人道:“这是我祖父心爱的太湖石,我特地拿来和大家斗石。”
侯盐商还是有点不甘心,他又问范宁,“那范少郎的石头是.....”
范宁指着两名家丁挑来的南朝舞女石,“那才是我的石头,各位可以去欣赏一下。”
众人纷纷向南朝舞女石围拢上去,范宁找到个机会,低声对周鳞笑道:“老爷子,多谢了!”
周鳞淡淡道:“怀璧其罪,你明白吗?”
范宁默默点头,他心中着实有点懊悔,这件事是他欠考虑了,他原以为今天是高层次的文人斗石,可现在才发现,文人只有周鳞一个,其他都是豪商大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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