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思忖, 必须让人慢慢接受自己文章通达之事。
因此收敛锋芒, 虽然文章立意深刻, 行文却采用朴实浅显的文字, 不求锦绣惊人, 只求通俗易懂。
贾琏以自己这般纨绔为蓝本, 做了一篇夹叙夹议, 讽刺纨绔膏粱的文章。
贾琏再三诵读文章,越读越觉得自己文章立意不凡,不是等闲之作, 一时间得意洋洋乎。
这日贾琏文章做成,甚是得意,思虑这过几日上门请教舅父, 把自己文章进益的事情先透透风。为了避嫌掩人耳目, 其实是蒙混他舅舅,张家舅舅可不是凡人, 若是直通通就拿一篇文章过去, 然后又正好撞对了, 只怕他舅舅从此远着他, 怕他了。
科举舞弊可不是闹着玩的, 多少人因此掉了脑袋。
张家乃是文坛领袖, 如何能够容忍,不把贾琏大义灭了,就是客气了。
是故, 贾琏又做了几篇关于论语, 中庸的文章,又把从前做的文章,曾经被私塾贾代儒批得狗屁不通的文章找出来改了改,杂七杂八拢共找了十余篇,合在一起,混人耳目。
这一日贾琏上门请教母舅,张家舅爷看过,虽然高兴文章进步了,立意也算敏锐,心头却略嫌不足,却也知道,对于贾琏这种纨绔子弟,文章能够词能达意,切中要点,已经算得难能可贵了。
这一想,张家舅爷也不纠结了,倒是把一 向纨绔的外甥多瞧了几眼,见那贾琏一改之前纨绔之态,对着自己毕恭毕敬,比前些日子顺眼多了,心下说道孺子可教。更替故去的妹妹高兴,暗自欣慰,这贾琏总算没白瞎张家清贵血脉。
张家舅爷有心替贾琏修饰修饰文章,复又想着自己身份敏感,以及贾琏的过往表现,张家舅爷便打消了念头,只是指正了贾琏几处不尽详实之处,又有几处承接不够顺畅,让贾琏用自己的文字表达出来,同时将自己当初参加殿试的砚台湖笔赠送贾琏,以此预祝外甥旗开得胜。
张家舅爷是文坛领袖一般人物,虽然尚未上场,心里却已经断定,贾琏的程度通过府试很有把握,遂吩咐贾琏余下时间闭门温书,如今的程度已经不错了,府试之前无需上门,免得授人以柄。
贾琏乃通透之人,知道张家舅舅意在避嫌,他前世虽然文章不成,却是人情通达,自然从善如流,此后半月闭门不出,一心一意在梦坡斋温书不提。
虽然贾琏对于府试志在必得,发话不许人打搅,却是贾府众人并不为意,一日,贾琏正在苦心雕琢,修饰文章,力求在自己行文水准,在朴实中尽显华彩,不想贾政忽然亲自找到贾琏,却是来跟贾琏商议贾雨村外放金陵应天府的事情,吩咐贾琏去账房领取一千银子,送去吏部尚书家里为其打点疏通。
贾琏闻听这话,顿时一按脑门,暗骂自己糊涂,这些日子自己一心备考,倒把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脑袋长反骨的乌龟王八蛋忘记了。
贾琏在边疆的时候就后悔当初,识人不明,发誓有机会一定要好生整治这头白眼狼,如今他自己撞上门来,就莫怪自己下黑手。
荣国府一贯讲究父父子子,儿子们对于老子的决议那是绝对的服从,从前的贾琏对于叔父贾政一贯也是伺之如父。
如今,贾琏虽然改了心肠,见识不同以往。却不好当面忤逆,眼眸一转之间,心中已有计较。他知道硬性阻碍必定不能称愿,这事儿必须费些手脚才成,遂恭敬接过贾雨村的生平简述材料,转身去了账房支银子,自家银子不用白不用,节省了也是便宜别人,不如自己拿来便宜行事。
然后,贾琏吩咐小厮兴儿,打马出了荣国府。
如今,贾琏已经知道贾雨村的嘴脸,当然不会再如当初,替他出钱出力,贾府的银子他宁愿拿去喂狗,也不会为贾雨村花费半分。
贾琏这里告辞出来,面上说去吏部疏通,骑了高头大马出门,转头就带着兴儿去了宁国府。兴儿以为贾琏老毛病犯了,只怕他趁机聚众喝花酒,忙着劝说:“二爷,这会子再不去订包间,只怕请来了吏部堂官,也没地界招抚,别误了二老爷的事情,弄不好要吃顿排揎。”
贾琏冷哼:“这事不用你管,爷自有考量。”
兴儿知道贾琏虽然温和,性子上来也不是好相与,再不敢啃声了,反正天塌下来有爷们撑着就是了。最坏不过自己受些皮肉苦,二爷从来不会亏待人。一路无话,主仆们倒了隔壁街上,宁府门口贾琏下马,将缰绳丢给兴儿:“爷有事要同你珍大爷商议,不用你伺候了,你不是早就夸下海口,许诺身骑白马带你媳妇儿去城外松散松散呢,今日这马是你的了。”
兴儿没想到今日主子这般好说话,遇见这样的好事情,一时乐得颠颠的:“好呢,小的听爷吩咐。”
贾琏走了几步,回头又吩咐道:“记住了,今日的事情不许回去嚼舌根,走漏半点风声仔细你的皮!”
兴儿虽然惧怕贾政,对贾琏却是忠心耿耿,闻听这话,知道自己主子只怕看不上哪位投靠而来贾大人,要阳奉阴违坏他的事情,却又不想被二老爷闻听风声,当即在嘴上横着一摸:“爷放心,我这嘴巴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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