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 救火,都来救火!”
宫里头喊声一片,无论哪条路都人头攒动,每个人提着水桶朝永寿殿的方向跑去,从茫茫的夜幕中看去, 长乐宫仿佛成为了那片夕阳下坠的地方。
太后在偏门外听着这些声音, 无数呐喊擦肩而过, 大火与军队对立在两岸,这一群人为了太后的安危本应不宜在此处久留,但没有一个人敢动,也无人说话。
对面除了受惊声外,更多的是枯木的哀嚎,所有人的脸都被映得通红。
看着这一片无法挽回的局势, 太后却勾起了唇角, 原来这就是政变里那些措手不及之人的心境。在眼前远处那个被大火吞噬的宫殿,是她住了二十年的地方, 今日却变得十分陌生,天下人称那里就像蓬莱中的王母宫, 在新帝登基的这些年, 人人皆知它才是那个真正孜临朝政的地方。
这里有多少荣华富贵, 今天就有多少被付之一炬,那些让大火熊熊燃烧的从来都不是木头, 而是人的欲望。
那边高德忠听完永寿殿宫人的禀报, 脸色愈来愈不好, 连忙走过来说道:“太后,虎贲中郎将已经带上军队在外等候,现在请您立即随老奴走密道!”
太后却冷静道:“禁军在哪?”
“张邵言统领的人在白虎门,晁卫光统领的人在朱雀门,他们都对长乐宫火情一概不知,现在正在恭候太后传下懿旨……”高德忠未料到太后会这么问。
话音刚落,太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素紫色锦布包裹的东西:“高德忠,听旨。”
高德不禁敛容收色:“老奴在。”
“你们回去救火,然后把它交给东狼军的中郎,就说在里面没有找到哀家。”
眼前人听罢脸色逐渐凝固,把这个百年传物交出去的含义不言而喻,拿给东狼军就是要送给天子过目。
高德忠抬起头来,却只见到一张冷沉的面容,根本猜不透有何计划,于是只好低下头道:“是,老奴……遵命。”
“剩下的人随哀家来,去朱雀门。”
“是。”
所有人伏跪在地上。
太后转身携一群弓箭手朝密道走去,高德忠连忙着急道:“太后!”听见这个声音,太后只停下了步子,却没有回过头来,“何事?”她冷冷地问道,这时一个跟随逃出来的宫女颤颤巍巍将一件披风搭在太后的肩上,那是女长御的心腹。
“老奴听闻失火后从京城火急火燎赶回宫中,一路上看到的是东西两宫界限分明,长乐宫附近皆是自己人在把守,天子宫虽有重兵,但并未逾越过来半步。”高德忠看着手上被裹藏好的东西,“太后从此出去后就可以直接看见晁将军,根本不必将这个凤……”
“去吧。”
只是淡淡留下这一句话,太后带着死士离去,留下一个被红光映衬的背影。
高德忠看着这群人消失走远,在那番冷漠的态度相衬之下,他们这些武功高强的宦臣匆忙前来的意义……好似只是为了代替信鸽来通报宫外的消息?
没过多久。
朱雀门的士兵终于等来了他们的主人。
太后出现在天台上,经过一番缺失的消息比对后,事情的眉目开始逐渐疏朗起来,原来宫中因为此番火灾戒备森严,皇上与后宫妃嫔移步至甘泉宫,听了几番禀报,下了传令后,太后就暂时屏退了诸位携军中郎。
这时那个永寿殿宫女忍不住在旁跪下来道:“启禀太后,后山失火人人见到无不悲之,但在此之前还请恕奴婢失礼,女长御的踪迹至今仍下落不明,如今林火已经烧到了大殿,女长御若是遇见不测……”
太后只道:“女长御身上的令牌,是落到了别人的手中。”
令牌?宫女感到万分不解,太后的懿旨平日经由女长御传出,令牌是缺一不可的东西,但没了它照样也能下达命令,那些不回来的信鸽在之前的召议时已被确定为人拦截,那么太后这番话的意思可是女长御也已经受人劫持了?
若是如此……
若当真如此,那女长御的令牌落在别人手上岂不也就代表她遇到危险了?!
“太后,太后,奴婢求求您救救女长御……”宫女颤抖着身子道,虽然方才见识过她留下了两个宫女在永寿殿代替自己的手段,但女长御的性命如今也只有太后能救了!
“你想救她?”
抬头望过去,只见太后这般冷冷问道。
这本该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答案,宫女却一时哑然无言。
“倘若是用你的命去换呢?”
用她自己……去换女长御?宫女震愕在原地,被人劫持的女长御为何要用她一介无名小卒的命去换?可太后的样子却如此认真,难道……这是真的?不,不,它一定是句假话,只是经过一场火变的太后在考验忠心二字罢了,其实她们这些小宫人在所有消息都传不出去的时候,就都已经做好长乐宫因为政变沦陷的打算了,所以又怎会有以一命换一命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太后看见宫女脸上那般复杂的样子,忽而笑了一声,说道:“忠义,忠义,自古以来本就与仁义难两全,你不必紧张。春秋时齐王问晏子何谓忠臣,晏子答‘不为君死,不送君亡’,身为人主自当恼羞成怒,但他们也知道,没有一个下臣不是这样想。天子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这也即意味着没有人配与他平起平坐,子期可以为了伯牙而废断爱琴,却不会有一个人以天子奴才的身份自绝性命,那些征战死去的将士确实是忠臣,可这也是因为皇上可以给他们想要的一切,倘若东宫换了一个主人——他们也会再次拿起武器,成为下一个皇上的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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