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祝, 带哀家去见它。”
此番阵仗请得太后出山, 必然是为了亲眼见证巫蛊的厉害,满朝文武齐聚此处, 都对即将所见的东西充满了浓厚窥欲。他们一辈子历经太多堆叠的东西,沙场的尸骨, 床榻的肉|体,但还从未有一次,见过这种半死不活的玩意儿。
现在人人眼里透露着欲望, 倘若方术能为兵马铺路,那么别说区区一个益州,做到掌握天下都只是件小事!
白如烟领众人朝行宫密室移步, 隔墙压符,太后站在重重侍卫前, 看着被镇压在禁牢中的疆外蛊虫, 她想到了曾经亲历过的长宫乱, 可如今比较起来, 竟显得不值一提。
“它附身的鸽子有何特别之处?”
“没有任何特别, 只是中原最常见的信使。”
“可怜的东西。”太后对那双目呆滞,身体已经愈发畸形的鸽子说,“这一生还没飞出过中原,就被天罚了。”
“惩罚它的不是老天,”白如烟道, “是人心, 娘娘, 方术有医蛊之分,一个力量的好坏全凭用者做主,要不是人把祸害带进中原,它根本不会遇见这种事。”
太后看了她一眼,果然是巫祝,对天下生灵充满敬畏。
只是益州局势紧张,京城为了提防萧党起兵也用尽了所有精力,突然天降下来的“蛊虫悬案”,让他们全成了这只鸽子,被拍昏了头,但如今每一个站在这间密室的人,都不是为了害怕某种未知的力量才来的。
“白巫祝,它若附在人身上,会如何?”太后问道,头上传来沙沙雨声,好像又下起来了,墙壁贴着簌响,牢狱的烛光微茫。白如烟不知该怎么作答,她明白这句话何意,朝中两党争锋,一群武夫只动刀子,另一群却想让刀子活过来,自己动。
不止有三两打量,沈太师,江国公等人都在密切聆听,太后给足了等待,可白如烟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巫祝,若论中原,谁踏出去过?她不懂,只好承认长生山无能为力:“这几日它只食人肉,还未看出有换附主的意图。”
“有多少人秋后待斩?”
从人群里传来兴许供职廷尉的文官声音,“回禀娘娘,统共有六个人。”
“挑个试试。”太后说,白如烟一下子心情沉重起来。
等了半炷香,从京城拉来乘马车,沿途重兵把守,在这萧条雨天,像一只误打误撞闯入此地的无头苍蝇。
“放他们进去。”沈太师在牢笼外命令,密室里一个囚犯被人从高处揣了下去,其他朝官则站在太祝背后围观,他们既带着局促不安,又兴致高涨。那犯人衣衫褴褛,掉进去后,就像换了一个地方坐牢,忙蜷缩到了墙角,被蛊虫附身的鸽子平躺正中央,他们之间没有交集。
半天后,江国公拖着缓慢的声音道:“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白巫祝,我们要见到它的真身。”
“回国公的话,它一日一食,只在子夜醒来,此时恐怕很难显露真身。”
“你是巫祝,不如找个法子叫醒它?”
犯人就像失了聪,浑浑噩噩地在那里蹲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见。白如烟马上派人拿来一桶血肉,估摸着味道,那鸽子终于有了反应,腹部开始“呼吸”,它又活动了。就在万千注目间,犯人抱着双膝,他对周围发生的事浑然不觉,已经有东西来到了跟前,沈太师等人紧张了起来,每个男人十二岁时都见过砍头,但何曾见一个怪物拧头?
没有一丝声音,它张开喙,用“舌头”轻轻刮过脸颊。可怜的囚犯不知遭受了什么折磨,他对此无动于衷,只是发颤,就在这份沉默之中,蛇一样的东西环住脖子,小小的身体,展示着中原没见过的怪力。它只勒紧,这个人脖子就见了红。
“虽然京城养不出如此剧蛊,但它并非不能杀死。”白如烟突然说道,“实际上,它也可以成为猎物。”
也许是少女的声音冲淡了吊诡,众人勉强不再发慌,待它吃好后,白如烟又说:“娘娘,它眼下已经饱腹,会继续沉睡下去。”
太后逐渐对眼前人有了赏识,于是她转头问沈太师:“大哥,那两个叛党归你审,今天怎样?”
沈太师近来忙于布兵训练,他只向心腹过问结果,对于这两个人,除了知道雇主何时知会他们,跟踪人不被发现,又到哪里收钱以外,他们对雇佣的人连年龄、身材和长相都一无所知——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他们口口声声说的跟踪对象里,竟然还有自己的女儿!两个男人跟着一个没出阁的小姐,他想到这里,就有种自责。
要不是沈淑昭在宴上出声,他是想不到女儿这么受宠的。
这么多年,早就知道她喜欢在自己的面前争一口气,没想到现在愈争愈大,竟掉进了个这么危险的圈套——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儿能做什么?沈太师只想让她远离。
他如实回禀道:“那俩贼子一问三不知,断了几天水,依微臣所见已经吐不出字了。”
“那就把其中一个带进去。”太后说,此时的蛊虫正从男人的脖子汲取鲜血,“叫他们叙旧,叙得好就不用死了。”
虽然沈太师认为他们并不知晓内情,但还是拱手接令,雨又下大,石墙回音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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