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上阶尽处,待四周众人皆散,女长御拉拢玉衣,这才抬步向里走去,终在黑漆庭廊内见到了长姐身影,摇了摇头,只道:“两位小姐随奴婢来。”
姐妹俩人面红耳赤,这一路东宫溺悄,长姐三妹跟在她的身后不敢吭声,畏惧得似断头台下的野花随风颤巍不止。
来至永寿殿后,太后本冷眉压愠,却在问得几番后,怒渐散,后用无法子的目光打量二人,无奈叹气,免去了受责不说,还抚道——幸而当时所见者除了长公主再无旁人,她不多问,只叫她们回阁。
姐妹二人闻之如逢大赦,慌忙齐齐诚惶诚恐下跪,直道日后再不多出清莲阁半步!
太后却笑道,她们是来入宫陪伴她的,若是叫旁人得知,老祖宗叫她们挪一步才挪一步,岂不是叫人笑了不近人情?
最后罢手,命高德忠送小姐们回阁。
高德忠当即领命。
而后待他送长姐三妹回去之时,已是子夜。
清莲阁。
那沈淑昭早已至阁内,事不关己的她此时在牖下幽幽注视。
这个时分院中寥寥少人,悄静得可怖,大云狂拨,月下飞镜,步入东屋前,姐妹俩走在花落不歇的春光敞道,交耳轻声,不知在谈何事。
至阶下。
长姐得体行礼道:“今夜多谢中贵人相送。”
高德忠躬身平谢,后欲转身离去,才踏一步,长姐又在后头唤道:“中贵人——”
“大小姐有何事?”他及一众宫人回头。
长姐走下来,从袖中花囊掏出些散玉,还拆下鬓上繁花,身后三妹也在效仿。
走近,长姐将这些华贵的碎东西放至高德忠掌心里,忐忑道:“永巷太远,中贵人若知她们被关在何处,可否闲时让宫人捎些过去送给掌事的?若能少为难她们,我也才好在夜里安心。”
高德忠睨了一眼掌上物,再阖起眸子,看向她,他的墨瞳比朗朗长夜更深邃。
“金银太显眼,怕掌事的不好收。”
长姐慌道:“那……可有何好收的?”
高德忠看着她,不知怎的,就这么久久相看,右手所提烛灯眸中明晃。
半晌,他开口:“大小姐称奴婢为一声中贵人,不可不知老奴是因太后才可至此,太后律己宽人,却也非善恶不惩,她信佛,信因果有回,宫婢受惩乃天经地义,但佛心慈悲,太后也不会太为难她们。大小姐若于心有愧,不如送点佛经给她们,在永巷受佛点悟,兴许太后念她们懂事,早早就放出来了。”
此话一出,长姐恍然大悟,是啊,送玉相贿,怎及得过投其所好令太后满意?
于是忙吩咐三妹去屋中寻闲时手抄佛文,拿出来时,长姐又把玉塞至高德忠手里。
高德忠却轻笑推辞,称太后让他们衣食无忧,怎会缺物?望大小姐留着自用,这些静心佛文,他定会送至犯错宫婢手上的。
说罢,高德忠拿着抄经携众人朝院外走去,分文不取。
长姐三妹皆愣在原地,看着最后一个人消失尽头,她们都以为理所当然之事,谁曾想在此地竟不为一人所动——那大殿里头住的到底是怎样的主子,身边才能聚得这般心性的下人?
但在西厢房,沈淑昭却不由得勾起讽刺一笑。
这能来清莲阁近身伺候太后侄女的,有几人不受信任?
可偏巧,高德忠在北狐厂呼风唤雨,声称天底下没有他们打探不到的情报,却连一个小小的厢房中,都搞不懂自己人为何会背叛他,怎么去服众?
他现在杀心当重,不挨个把这群人折磨得比人彘还惨,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太后当然不会怪罪长姐她们了,因为怒火自有人承受。
望足了一切,沈淑昭满意熄烛。
翌日。
待东厢房的长姐三妹方醒时,身旁已迎来了一批新宫人。
二人虽一阵惺忪恍惚,却也未多问什么,床榻畔,新人来回忙活,一日又将开始。
西厢房的沈淑昭起来时,见绿蓉三人在墙角低语,她走过来,众人转过身齐齐行礼。
想也不必想,他们定是在惊诧东厢房居然有耳目的事。
她在木镜前坐下,一言不发,那三人心领神会,皆过来为她梳妆。
不过与往昔不同,她一夜没有好好安睡,眸下落得青圈,面上略显困倦,无精打采地任由他们梳发描眉。
惠庄是为她上胭脂的人,见状难免好奇问道:“二小姐今日是怎了?昨夜没睡好?”
沈淑昭抬手,轻按起额穴,慢慢嗯了一声。
起止是没有睡好,突然见到了前生要鸩杀自己的仇人,又见到前生最艳羡的自在女子。
两个人都叫她印象深刻,怎能睡得安稳?
“哎呀,奴婢要不去为小姐泡醒神茶?”
“也好。”
惠庄领命退下。
手往下放于案上,沈淑昭无奈叹气,这个长公主卫氏虽然不常往来宫廷,多游走于天下,但未曾为难过何人,可也不代表是个等闲之辈。
她手握的军权,莫说旁人,叫一个想在太后身旁“攀龙附凤”的人抖个三抖,岂是需要动一根手指的事?
待宫人妆好,沈淑昭抬指推镜匣入盒,随后起身要去给太后请安。
昨日既然已经被太后的女儿所疑,自己也没有理由去退缩,这横来之枝,再不斩……将更乱。
不如就先等等,她会来怎样试探自己?
喜欢长宫乱(GL)请大家收藏:(www.yuetxt.com)长宫乱(GL)开心书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