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这里看了许久,突然身后传来窸窣声,原来是有大风启程,竹林发出折腰覆没之声,本该并无异常,但心头不知为何砰砰似鼓槌下坠,逐渐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这感觉无法言喻,竟像本能一般感知到了甚么,它沉甸甸的,莫过于一刹电光后人就知道轰雷将至,背后窸窣作响,沈淑昭不禁皱眉,附近一定存在着非比寻常的“东西”——
究竟是何物?她回过身来,只见背后忽立一个年轻女子,像随上天的竹风赐来一般,白袂仙骨,戴得狐面,正审视自己。
此人不知在此待得多久,沈淑昭当下暗忖,这份直觉果然无错,不愧是前世留下的好习惯,身处朝堂若不时刻保持怀疑,就无异于把背后交给匕首。
不免斜视一眼楼阁下,婢女仍毫无异样地守在门口,想来此人不是从那里上来的。于是沈淑昭一声冷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立在远处,这一身令人厌恶的白色,无处不与高德忠相同——北狐厂内充满了高人,不是杀手就是探子,此人站于眼前是极其危险的。
她挑眉。
眼前人身上有白绫裹伤,包藏如鼠却仍显瘦削,细腰之上内着紫衣,一副尊贵无比,白色披肩正伴风。
此人已盯了自己许久,这让沈淑昭心生不解,北狐厂就算看出她在打量他们,也不会察觉不出自己没有武功,难道所谈之事仅作远观都不可?
可笑,即便这群人推翻了玉皇大帝,她也仍是手无寸铁之人,北狐厂太疑神疑鬼。
眼前后方是一片无尽绿竹,那白衣女子就这样立于其中,风一阵阵来,无问也无答,所言好似已与它化为一体,沈淑昭感到一股窒闷,并非是眼前人过于冷艳不及,而好似天地四方实实在在地塌缩下来,隐有甚么“东西”在涌动,她在栏杆旁,却宛如悬崖边缘。
本以为那女子会一直沉默下去,谁知片刻后开口,第一句竟是:“淑昭。我回来了。”
回来?这是甚么意思?她怎会知晓自己名字?沈淑昭愣在原地,细想一番却并不觉此人面熟,立即想及前世最后一日,那血腥气味从庭院散来,躺着令她悲伤的人,他们也应当认识了很久。
“我与你相识?”
不对。
“你就是竹林里的人?”
这个立在远方的人没有回声,一阵良久沉默后,忽而勾唇,她就像狐狸一般,魅惑不已,令人无法揣度。
“都还记得?”
沈淑昭身子一颤,那声音遥远地,冷冷地,就似偷窥了她的噩梦还毫发无损地走出,恐惧扑天弥漫开来,她攥紧拳头冷然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声音万分决绝,没有眼前人那般轻松。
而这白衣女子看着自己,眸子深藏于面具之中,却有数不清的情绪,风中她青丝如水,散乱无章,一切都变得诡秘莫测。
沈淑昭并不怕死,自己反正也早就死过一回了!立即提步往前,迎向这不速之客——她正身影逆光,横披摇地,犹似从白色尽头中走来,出尘不化,方欲近在咫尺,沈淑昭却窥见了什么,当即陷入一片震惊!步子当止,脱口而出:“你……”
这是一具怎样奇异的身子?
就算再怎么掩藏,仍然可见在虚假完好之中,有裂纹交错,它们细似骨缝,从脖颈处攀来,从面具下碎开,此人宛若白瓷,就要破碎。
这是什么江湖怪术?
沈淑昭难以置信,然而眼前人呼吸着,黑眸沉沉,她是活着的。
“你究竟是谁?”抬起头来,沈淑昭没有畏惧地与她对视,这隐蔽于狐狸面具下的眸子果真难猜,半晌后,只见其唇畔弧度不变,笑意渐深。
“我是你妻子。”
什么?
这也太过胡来了。沈淑昭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不免生怒瞪之——却见她似笑非笑,竟能以一本正经之容道出如此谵语,根本不觉害臊。但她一笑,仿佛更美了,如此好的皮相,为何偏生是那群北狐厂的疯子?
“倘若你知道竹林之事,此刻就马上告诉于我,倘若你们北狐厂只是在捉弄于人,还请你自重,我并非狂妄之人,但姑娘你戏言妻子二字,可实在是太过分了。”
“看来你忘得不够干净。”
那女子好似狐媚子,虽一身邪气,却在此时有些情真意切。
“忘是件好事。”
这、这又是些甚么?沈淑昭在这番天摇地动的思绪间,一个念头逐渐浮上来,然而它却是……倘若这个女子,真是自己的妻子?不,不……北狐厂各个都是鬼煞恶人!她怎么会与他们有干系?
随之有手抚来,与耳根子擦肩而过,她在愕然间,白衣女子就已抬起她的一缕青丝放于勾唇前,那苍白覆裂纹的手若无这些诡异纹案,不知原本该有多诱姿。这一片墨色间隐约可见几根玉指挑发,它如主人一般,就算是被万色遮华也清冷不融雪。
“我等你。”
那一声淡淡地。
“世间已再无任何事,能使我们分离。”
沈淑昭怔怔地看着她,此番好似用情至极,可这充满了冷鸷的陌生容颜,与高德忠竟如此相似,北狐厂莫非已经掌握了她死过一次的秘密?还是说这个女子与她一同回至过去?但还未瞧清这个自称“妻子”的人,背后大风摧来,有什么感觉朦朦胧胧,昏沉入头,一刹回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