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像是肆无忌惮。”公孙珣哂笑道。“好像并不在意我们是否信他。”
“然也,而如此作态,也无非是两种。”贾文和依旧拢手立在那里言道。“一则黄公覆就是个零陵蛮子,武夫作风……”
“这不可能。”公孙珣即刻打断对方言道。“黄公覆虽然出身偏远,少孤家贫,却世出名门……其人与黄祖、黄琬同宗,都是名臣黄香之后,是江夏黄氏在零陵的偏支……而且其人少时便有大志,据说是自幼便负柴读书,然后束发为吏,加冠举孝廉,等到天下纷乱,看到长沙太守孙坚越界讨贼,觉得孙文台是个英雄,便又弃职相从。这种人,俨然是名臣风范,何来区区武夫?”
“那就只能是其二了。”贾诩听完公孙珣的介绍,从容答道。“其人必有所图,且所图甚大,并不以自己是否暴露为念!”
“你是说曹操想借此契机决一死战?”公孙珣立即肃然。“到了这一步,黄公覆诈降也好,真降也罢,都只是个引子,所以其人早已经置之死地而后快,并不在意自己的结果了?”
“也有可能是想让我们误以为如此,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贾文和恳切言道。
公孙珣嘴角微微翘起:“陈仓是何处?”
贾诩也忍不住笑了:“管他陈仓在何处?殿下昨日想的还不够齐全吗?再说了,主公今日中午回到营中后发出那两道军令,已然稳妥过了头,那任他韩信出陈仓还是走栈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公孙珣缓缓颔首,彻底放下心来,却又忽然抬头相询:“还有一事,文和可曾听说?”
“臣刚刚听说,吕相长子战死了?”贾诩略显犹疑。“殿下是说此事吗?”
“正是此事。”公孙珣随口答道,却又兀自低头瞥了眼手中已经写完的军令笺。“你以为我该如何应对?”
贾诩明显有些尴尬:“这种事情,是殿下与吕相之间的私事,臣怎么好插嘴?不过,想来以吕相之忠心无二,必然不会让殿下为难的。”
“我想也是。”公孙珣说着,将手中军令顺势递出。“但战事如此,伤亡甚大,我为河北民主,代行十一州军政,却不能不有所表示……正所谓严近而宽远,文和,我有意发一些大臣子弟从军充前,以示此战之决心,你以为如何?”
“臣长子贾穆就在虎牢关……正合调用军前。”贾诩接过那张军令,来不及去看,便赶紧接口。
“贾穆乃是以成皋县令之名在虎牢关监督民夫,本就算是有所任用了!”公孙珣即刻挥手撵人。“何必多此一举,我说的是一些明明在军前却不做事的人……替我传令去吧!”
贾诩心知有异,但事情敏感,却只能恍惚出帐,而当他带着这张军令笺来到其实只有数十步远的中军大帐中以后,稍微一看手中军令,却是瞬间起了震怖之意。
非只如此,这种震怖之意几乎是瞬间便随着这条军令一起传染到了所有中军幕属与义从那里。
烛火之下,正在此处执勤的牵招牵子经素来以稳重闻名,而贾文和则以智珠在握闻名,但此时二人面面相觑,却都是面色发白,不知所言——原来,公孙珣所发军令内容很简单,乃是令公孙定及白马陪隶诸葛亮、司马懿、王粲等人两日内务必赶到官渡,充入前军。
平心而论,这个命令若是在朝堂上所发,那贾诩、牵招甚至庞德、王象、杨俊等此时在帐中高级官吏都该死谏相阻的。但此时此刻,却是极难反驳的……因为这里面有太多忌讳,公孙珣的决意,吕范的丧子之痛,战时军令在制度上的不可逆性,都让这些人只能目送这张军令笺通过流程在中军大帐中走完一圈,然后被翎羽骑士连夜送出,徒留一堆人在帐中发呆。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陡然醒悟,公孙珣晚间在伤兵营中的那句话到底蕴含了怎么样的决心!
就这样,两日后,在白马洗了几个月战马的公孙定匆匆到达官渡,便稀里糊涂被自己父亲送上了官渡前线不说,这一日晚间,官渡的另一侧,曹孟德也迎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亲近后辈。
没错,此人正是被公孙珣戏称为江东小霸王的孙策孙伯符!其人接到曹昂亲自送来的书信后,毫不犹豫,直接按照信中所言,整备了一万兵马,然后便匆匆赶来,并按照信中要求,将兵马屯驻在身后中牟,然后便与曹子修一起趁着夜色打马而来,孤身潜行直入曹操帐中。
“亚父大人!”
孙伯符既然来到中军大帐,见到左右并无闲杂人等,心知曹操早有准备,便不再遮掩,而是昂然披甲扶刀直入账内。“书信我已经看过,子修也与我大略说了一些情形……恕小子直言,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亚父大人如果还有致胜之法,不妨即刻告知,否则小子倒不如就势南下,往归吴郡!”
“伯符!”
话说,全身披挂候在中军大帐中的曹孟德早有准备,此时其人帐中只有刘晔、曹仁一文一武两位要害人物左右侍立相侯而已,此时又闻得孙策如此干脆,情知不必遮掩,便也直接当面相告。“我欲使你突袭邺城!”
此言一出,从刚刚入内的孙策、曹昂,到左右相侯已久的刘晔、曹仁,俱皆失态,继而觉得荒谬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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