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没能在当天回来。
当她举起长刀准备砍向最后一只僵尸时, 忽而狂风大作, 太阳还未西沉的天空上被漆黑的乌云压过。
大风伴着砂砾, 风速急到在长刀上发出了砂砾顶撞的轻响。
咔嚓——
大树的枝丫被吹断, 笔直地朝烟花砸来。
没砸中, 被女子一掌拍向了对面狰狞的僵尸身上。
“嗷!!!”
被树干死死压着的僵尸愤怒的用爪子挠地, 随即被烟花一刀去了首级。
她抬头望着如浓墨一般的天空, 心下微沉。
风带来的不止是沙土,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女子下颚紧绷,在怒号的狂风中如一只黑色的轻燕一般朝远方疾速掠去。像是暴风雨的大海上的海燕, 灵巧而尖锐的划破黑暗。
那双曜石般的眼睛里充斥着凝重,她双唇微抿,握着刀的手用了几分力。
不——还没有完。
还没有完!
同一时刻, 韶华派之中的掌门院子里, 容想云反手搁下了看到一半的话本,起身推开了窗户。
她抬头望天, 天是一望无际的黑色。
“看来拖来拖去没把魔族邪修拖松懈了, 反而让人家等不及了呢。”女子靠在窗台上, 呼之欲出的前胸压在自己交叠的双臂上, 她懒懒地瞥了眼在旁边练枪的男子, 开口道, “好了江神枪,该你出去救苦救难了。”
江愁枫收了枪,脸上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我不。”
容想云听他这么说, 倒是灿烂地笑了起来,“那就要一起下地狱咯?”
“我不。”还是这两个字。
“那你就出去,就和两百五十年那样。”
“我不。”
“那就去死。”
“我不。”
容想云挑眉,“呦呵,还挺傲?那你想怎样。”
江愁枫走到她身边,沉默片刻后,低声道,“不知道。”
说完他看了眼容想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啪——”容想云合起扇子,“知道了你知道的事情。”
江愁枫微愣,“你是说......”
“没错,”女子点头,“他不止找了你,也找了本座。那样高高在上神仙似的男人也会露出那种卑微的脸,真是想想都好笑。”
江愁枫半瞌了眸子,“他说什么?”
“求本座收留那个孩子,必要时......帮她一把。”
“你答应了?”
“他拿那个女人来换。”
空气寂静了片刻,两人皆是不再言语。
半晌,容想云转身,露出雪白精致的后背,“看不起他,本座真看不起他。自己的孩子还要丢给别人。本座若是鸣烟铧,绝对一刀斩了他。”
江愁枫没有说话,他既没有赞同容想云的说法,也没有反对。
他只是站在原地握着□□垂眸半晌,开口道,“我去看看妹妹。”
容想云摆手,“第三本给本座捎回来。”
江愁枫微一颔首,旋即转身朝远处飞去。
他不懂殷旬,可他想他又是懂的。那天晚上殷旬来找他时说的话,直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我大限将至。”
一身月牙白的男人立在他院中,面带微笑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日后能帮我照拂她一二吗?”
江愁枫皱眉,“你要去做什么?”
殷旬目光瞥见了江愁枫手上的话本,封面标着几个大字《听说我毁天灭地了很多次》,然后笑了。
他指了指封面,弯起了眸子,“去毁天灭地。”
江愁枫后退了两步回了屋里,伸手关门。
“江兄不信?”殷旬偏头,“我是真的要去毁天灭地。”
“殷旬,你又要戏耍于我?”大半夜跑来人家家里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莫非殷旬修炼出了岔子伤到了脑子。
殷旬叹了口,缓缓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时,那双眼睛变得血红,有黑色妖娆的魔纹从衣襟里爬出,一直蔓延到侧脸之上,那从前鸣烟铧隐约见到的花瓣终于显出原型,两朵妖艳的黑色牡丹像是在吸取着宿主的精.血一般,死死的攀附在殷旬身上。
江愁枫瞳孔微缩,手中的长.枪猛地弹起,自发地向殷旬攻去。
男子挥袖挡去了法器的一击,他看向江愁枫,“这样,江兄可相信了?”
“你......”江愁枫召回□□,目光冰冷,“你何时入的魔。”
“很久之前。”殷旬勾唇,“你放心,我不会对韶华派如何的。”
江愁枫皱眉,“殷旬,你到底意欲为何。”
月牙袍的男子眉眼弯弯,他转身看向天上的明月,明月被半片乌云遮蔽。
“江兄,如今这修真界,你可还满意?”
“满意又如何,不满意又如何。”
殷旬兀自摇头,“我不满意,我太不满意了。要让烟花儿一个人留在这种肮脏糜烂的地方,我怕是会死不瞑目。”
江愁枫垂眸,“我会替你照看。”
“那么江兄飞升之后呢?”殷旬转身,那双漂亮的凤眼此时染上了血色,变得更加妖娆更加夺目,他弯了弯嘴角,“江兄,这恐怕也是你一直所顾虑的。你放心自己百年之后,或是飞升之后,留下令妹孤身一人在这样的修真界么。”
江愁枫不说话了,殷旬正戳他的软肋。
如今的修真界早已不是修道的修真界,而是阴私遍布权衡交错的地方。仙不求仙,魔却还是魔。
他可以给妹妹留下对付魑魅魍魉的法器,却留不下抵御人心的护身符。
殷旬见他沉默,了然地笑了,“正派的毒瘤、邪道的隐患,我会一一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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