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就没一个为我说话的?”铁喜无声的笑了下:“照你的说法,好像我这个太子特别失败,在朝堂里一点人缘都没有。”
“当然有,但有什么用呢?”尉迟文又摊摊手:“官家嘴里那口气一日没咽下去,他一日就是这个国家的主宰,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如果有人做了,那一定是官家想让他这么做。
东京到洛阳的铁路还有三个月就要通了,等大宋人真正见识到火车之后,你信不信,这世上知道你铁喜名字的人比知道大宋皇帝名字的人还要多。
一个襁褓里的孩子做皇帝,和一个盛名远扬的太子做皇帝,傻子都知道选哪个吧?”
“铁路……”
“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那是大王睡着以后说的梦话,你有多高地位就能掌握多少资源,这才是现实。
说了这么多,我发现你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件事,逗我玩呢?”尉迟文说到这里总算回过味了。
自己这半天根本在说屁话,正常的14岁孩子不明白这些道理,但铁喜能不清楚吗?
根本就是敷衍自己而已。
皇家里的弯弯绕,他比自己了解的多。
铁喜笑道:“倒也不是,我只是算算自己还有多少手牌而已,思来想去,一张都没有用。”
“那你还不紧张?官家要真生个龙子,到时候太子之位稳不稳先两说,反正你这辈子肯定没有回哈密的可能了。”
“质子嘛,我懂。”铁喜还是笑嘻嘻的:“无所谓,反正我父王会出手。”
“……”
“别用这种表情看我,儿子靠老子天经地义,我要什么都能做到,还要我父王做什么?”铁喜摇摇头说道:“皇祖父能不能生个儿子,是老天爷决定的事情,我只是一介凡人,有多大碗,吃多少饭,吃不下的东西就留着以后再吃,饭真馊了,也没办法。”
“丢人。”
“你嫉妒了?”
“没有!”
“嫉妒很正常,没必要否认,我又不会笑话你。我以前在书信里问过父王,如果我在东京过的不好怎么办?他跟我说,那就回哈密,我又问他,如果我在这里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怎么办?
他跟我说,也是回哈密,当个家里的账房的先生,哈密那么大,总能养得起一个活人。
我后来又问他,如果哈密王的儿子是个废物,他会不会觉得羞耻?”
铁喜停了一下,尉迟文忍不住追问:“大王怎么说?”
“他说没有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好。”铁喜笑着说:“都是靠经验积累出来罢了,经验来自于失败,失败是成功他妈。”
“大王生下来就什么都会,我在东京听说了很多大王小时候的事。”
“你别抬杠!”铁喜翻了个白眼。
亲爹的故事,还有人比他更清楚吗?礼记里写的清清楚楚。
“反正我父王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我们在东京混不下去了,想回家就回家,了不起就是被笑话一顿。”
“你不能回。”尉迟文站起来,咬牙:“如果世子不能成为大宋的官家,我宁可死在东京,嘎嘎也不活了!”
“说笑而已,激动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凡事我们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去问我父王,等我父王回复就好了,不丢人。你非鼓着气要一个人成事,那是自己和自己较劲。”
喜欢自己和自己较劲的人很多,尉迟文只是其中一个,苏轼则是另一个。
章衡走出太极殿的时候,外面是层层而下的白玉台阶,再远些是黄色的琉璃瓦,在秋日苍茫灰色的天空下,透出一股皇家的肃穆。
他看着这灰沉沉的天空不语。
同行的人纷纷向他道和。官家钦点的新科状元,赐湖州通判,如今是万众瞩目的第一人。
他却显得年轻而低调,一身灰布直裰,因长得高瘦,眉毛稀疏,看着有几分阴郁,目光望着的方向却是苏轼离去的方向。
皇榜出来后,后者盯着他看了半天,随后大笑两声,留下一句“罢了”,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弟弟苏辙苦笑连连,向众人赔罪,然后去追赶自家兄长。
谁都知道这句“罢了”是什么意思。
孙瑜走了上来迎接他:“你出来的正好,王大人刚让人传了信过来。”
王大人便是当今的观文殿大学士王成章,会试的时候是他点了章衡,如今算是王成章的学生了。
孙瑜与王成章是好友,早已有意向向王成章推了章衡。
章衡颔首一笑道:“子平承了王大人的恩,正想去拜访王大人。”
两人边说边下了台阶,就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被簇拥着出了云景门,那人显得十分低调,后面却跟着很多官员。
孙瑜看到那个人,脸色不由得一冷,低声说:“这狗贼……”
东京到洛阳的铁路即将建成,这是太子的功绩,也是他将多数人拧在一起的绳子,但是也有不少人希望割断这条绳子,至少拧住他们的不能是铁喜。
益让位于启标志着家天下的开始,父传子,子传孙,两千多年的的传统早已根植在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沙硕之中,浸入每一个汉人的血液之中。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是昙花一现,龙的儿子是龙,狗的儿子是狗,汤饼店的儿子就该去卖汤饼,哪怕有整个哈密做彩礼也一样。
历史上不是没有鱼跃龙门的故事,铁心源就是其中之一,但你娶个公主就想窥伺天子宝座,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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