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州是以渤海中京显德府为主的新设正州。
显德府原辖六州二十五县,今归并为七县,即:
显德县,今和龙市西城镇古城村;
杉卢县,今和龙市东盛涌镇;
位城县,今朝鲜茂山;
盛吉县,今安图西南二道白河镇;
荣山县,今延吉北大古城;
灵峰县,今敦化西北;
铜山县,今汪清县西北。
七县之地,粗粗统计有22700余户、10万4200余口。
这是经历过战争拉锯后的数字,有点惨,不过还有挖掘的余地……
“渤海国主治国无术,理政无方,以至膏腴之地,俱陷虎狼,千里人烟,顿成荆棘。眼下男孤女寡,十室九空,人牛俱丧,蚕麦不收。古人谓‘黄老之言,清静为本’,局势好不容易平定下来,如果再倒行逆施,百姓恐又要罹刀兵,实不忍也。”显州州衙内,一群官吏们劝谏个不停。
“阳春资始之际,东作将兴,雨雪及时,耕桑有望,万不能有动乱啊。”
“兵戈一起,寇盗连群,戎马所经,人烟殆绝,这便是圣人想看到的吗?”
“靺鞨乱常,窥伺藩垣,而士民皆愤。不如召各大家结集徒党,并朝廷军士,专力讨伐,或可令户口大增。”
听着这些官吏的聒噪,高善本的眉头几乎拧巴在了一起。
想让世家大族放出隐匿的人口,那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其实人就在那,门阀们也没办法拿块布把他们遮盖起来,但也仅仅在那而已。官府的户口籍册已经更新过一轮了,但还是有太多的人没被登记在册。
“诸位!”高善本猛地一拍桌案,吓了众人一跳。
“圣人遣我来显州,可不是为了跟你们磨嘴皮子。”高善本脸一拉,斥道:“经过一个冬天的戢乱,诸位想必也看明白了。名王马蹶,豪帅授首,乃至靺鞨土酋的脑袋都被砍了十来个。打得过吗?有必要打吗?”
站在高善本身后的一青年将领扫视着众人,冷笑连连。
方才高善本介绍过,这人叫李从珂,以前是万胜黄头军的军将。万胜军在征讨契丹的战争中大放光彩,坚不可摧。战后,精壮被选入禁军,余部整编为各地府兵。
作为万胜军的高级将领,李从珂赋闲了一段时间,随后便被启用,担任显州州军指挥使,带着五百清塞军、五百威胜军组成的州兵镇守显州,同时兼任显、渌二州招讨使——一千人确实不多,但没办法,在等待分地的清塞军及威胜军总计一万大几千人中,只说服了大概两三千人,分到东、西、南三京。
另外,渌州是正在筹建的辽东道属州,以原渤海西京鸭绿府旧地为主。
“善财难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李从珂哼了一声,道:“中原的世家大族也是要交税的,更不许隐匿户口。前唐太师萧遘,在唐末主动献上了华州的别院、庄客,此等义举,你们就不能学学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低头不语。
渤海二百多年了,门阀政治之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做什么事,必须等到整体的思想转变。
如今渤海亡国了,但亡的是大氏的国,而非他们李氏、杨氏、张氏……
“霜岩贺家,愿献地百顷,并庄客四百户。”就在气氛越来越沉闷的时候,原显德府荣州刺史、现显州司马贺韶说道。
霜岩是卢州属县,今已废入杉卢。
高善本心中一喜,道:“贺司马义举,定能上达天听。”
贺韶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高善本,心下微叹,嘴里说道:“我等皆已是夏臣,以往种种,自不再作数。今圣天子在位,宽厚仁德,任用我等为官,已是侥天之幸。应该的,应该的。”
其实,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还是高善本担任刺史这件事。
高氏自高句丽时代便是顶级门阀,在渤海国依然荣宠不衰,实力强劲。高善本能当上刺史,定然已经输诚,而他这种人都屈服了,贺家这种连“右姓”都不算的家族,又坚持个什么劲?
“贺司马深明大义,果然不凡。下直后,得找你喝几杯。”李从珂的右手离开了刀柄,笑道。
“求之不得。”贺韶亦笑道。
“其实,诸位可知圣人正在谋划科举分榜?”高善本突然说道。
“何为科举分榜?”贺韶问道。
“譬如咱们渤海旧地士人若想考学,因为种种原因,很可能考不过文风较盛的关西、河南。”高善本解释道:“但如果为辽东单独划一个榜,定下规额,那么不管怎么考,每年都会有一定数量的辽东士人高中,岂不大善?”
贺韶心中一动,这确实是大好事一桩。
其他人听闻,情绪仿佛一下子被点燃了,嗡嗡声四起。
高善本重重咳嗽了两声,道:“诸位,圣人心胸宽广,将天下视为一家,有前唐太宗之风范。渤海是小国,户口不过百余万,最多编得十州,而天下还有三百余州,孰大孰小,孰轻孰重,诸位都是聪明人,不消我多说。”
高善本其实已经说得很多,也说得很明白了。
渤海只是天下一隅。一隅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天子给你们考学名额,让你们可以通过科举这条门路到中原去做官。如果经营得法,焉知不能让家族从渤海走向整个天下,攫取更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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