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夜,密州理所诸城县城头的喧嚣结束了,如狼似虎的凶恶军士冲了进去。
飞龙军的武人野惯了,军纪可不怎么好。入城之后,协助守城的土团乡夫四散而逃,他们一路追杀,根本收不住手。
有壮丁就是密州人,直接躲进了家中,也被飞龙军的武士追了进去,大砍大杀。
这年月的一大家子,本来就是互相帮助,兄长会接济弟弟,弟弟可以代兄偿命,因此一场杀戮下来,不知道多少人受到牵连,死于非命。
杜光乂名为参赞,实为监军,他实在看不过去,出面制止。结果黑灯瞎火之下,幞头都被一支箭射飞了。
契苾璋闻讯大怒,下令彻查,最后逮了两个倒霉鬼,推到城外斩了了事。
杜光乂吓得够呛。他知道因为整肃军纪,着实得罪了不少人。刚才那一支箭,人家其实已经留手了,没真想着要他命。黑灯瞎火之下,吓唬他一下罢了,让他别多管闲事。
好在契苾璋立场站得稳,在飞龙军中威望也高,给了他个交代。至于被斩的两人到死都不承认,满口喊冤,究竟是不是他们干的,杜光乂也懒得深究了。
飞龙军,功劳确实特别大,但也太桀骜不驯了!
杜光乂将恨意埋藏在心底,决定好好检举一番。说辞他都想好了,这么一把锋利的剑,这么多刺头,这么桀骜不驯,夏王在时还能把得住,等到世子典军的时候,飞龙军还会不会听话?会不会造反?
“密州既下,便打开了去登莱的通道。”契苾璋走到杜光乂面前,给他斟了一碗酒,说道:“杜随使,可有高见?”
杜光乂喝了一口酒,脸色红润了起来,想了想后,道:“国朝置淄青镇,常领密州,盖因其理所诸城位于潍水之畔,与淄青同属平原。但密州去往两京,常取道淄青。”
契苾璋、梁汉颙、薛离等人面容严肃,频频点头,似乎杜光乂说得很有道理。
杜光乂见众人都捧场,脸色更是不错,说道:“但去淄青,恐无大用。两军对垒之处,多咱们一支不多,少咱们一支不少,去了也没甚意思。不如去大珠山,先在那取得补给,然后再想办法去莱州。”
“大珠山是什么地方?”契苾璋问道。
“大珠山乃齐长城之终点,国朝南航海州,东航新罗之海口,常有船只往来,商徒众多,财货山积,也有粮食、牲畜,夺之可解燃眉之急。”杜光乂说道。
密州其实没多少人,这会因为战争很多人躲起来了,能有个八九万就顶天了,征集粮食、草料比较困难。
大珠山在后世胶县南一百二十里、琅琊山北六十里的滨海地带,胶州湾内,是一处十分优良的港口,商贸繁盛,多有来自南方的商徒前来卖货,新罗商人更是季节性前来,组织贸易。时间一长,聚集了不少人,依托港口生存,提供粮肉果蔬的农民也不少,竟然比县城还多,确实是一处好地方。
“占了大珠山,后面去哪里?李都头有令,袭扰齐镇腹地登莱二州,从大珠山可能过去?”契苾璋又问道。
“当然可以。我部马匹众多,无需处处走驿道,过了大珠山东行,便可进入莱州境内。贼兵注意力全在青州,后方应该没多少精兵留守,败之易也。”杜光乂兴奋地说道。
“败之容易,可若贼人一力死守,也是个麻烦事。而且,朱全忠就在那边吧?平海、团军二军,两万四千众,其中老兵五千有奇,训练大半年了,野战或不成,守城绰绰有余。”契苾璋说道:“听闻拓跋仁福、李仁欲各有三千骑,轮番在莱州休整,这也是个麻烦事,得好好计划一下。”
飞龙军之前补充到了一万五千人,转战了这么一阵子,还有将近一万三,兵力并没有富余到可以随意消耗的地步。
“那是自然。”杜光乂说道:“或可虚晃一枪,先北上淄青,吸引贼军注意力,然后出其不意,攻入莱州。贼人无备,多半要吃亏。而一吃亏,心下畏惧,或许就能攻下一两座城池,取得补给。”
莱州四县,有十几万人口,虽说也不怎么富裕,但临时支应一下,应该不是很困难。再者,朱全忠在那练兵呢,焉能不囤积粮草器械?
“也好,就去莱州逛一圈。”契苾璋不再犹豫,下定了决心。
“军使……”杜光乂犹豫了一下。
“有话就说,何吞吞吐吐耶?”契苾璋瞪了他一眼,道。
“军使切要约束好部伍,大珠山那地方,财货众多。儿郎们一旦把持不住,局面不堪设想。大王震怒之下,追究过来怕是人人都要吃挂落。”杜光乂说道。
“此事我已知晓,定然提前给这帮兔崽子打好招呼。”契苾璋对杜光乂的絮叨很不耐烦,但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很注意影响,勉强应下了。
“那就早做准备吧,密州留给郭处宾的沂兵戍守,咱们先回青州亮亮相。”契苾璋一拍案几,做出了最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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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光乂的报告很快由信使加急送到了相州。
今日天气阴沉,空中黑云翻滚,连绵的秋雨下了好一阵子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邵树德翻看了一下之后,便收起来了。开国的骄兵悍将,古已有之,只不过唐末这个问题无限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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