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快开门!”
“一天没吃东西啦,快开门啊!”
“救我,救我啊!我是河南县金谷乡的,快救我!”
“夏贼还没来,先放我等进去吧,都是袍泽。”
“罢了,不开门算了。我走了,回家躲上月余,下月春耕。”
城外吵吵嚷嚷,数百名溃兵神色惊恐,仿佛惊弓之鸟一般。
段凝眼尖,看到一些溃兵直接进了城外的街区。数年以来,一些废墟被清理了出来,就地利用材料修建了房屋,很多人居住在那里,这会直接就开小差回家了。
仓城那边也纷乱不休,百余名溃兵涌在那里,破口大骂。城上在说些什么,但没人听,纷纷叫嚷着开门。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溃兵一下子炸了,纷纷钻进了废墟之中。
马蹄声渐渐近了,段凝先是松了一口气,刚才听声音以为有数千骑呢,结果一看才千余人,就是马多了一些,一人三马,有的马背上驮着盔甲、器械,有的马背上驮着皮囊、包裹和小箱子。
但很快又震惊了起来。打头那数百骑,应该是战兵吧?清一色白马,个头很高,看着就很雄骏,马上骑士手持短剑、铁锏、马刀之类的兵刃,顾盼自雄,威风凛凛。
战兵后面是上千辅兵,一人双马,一匹骑乘,顺带挂载些小玩意,一匹驮着四个箱子,挂在马背两侧。
真他妈奢侈!
五百骑的战兵,就有一千人伺候,总共配置了近四千匹马——多出来的空马应该是备用马匹,顺便驮载一些物资。
“豹骑都。”马嗣勋走了过来,轻声叹息:“听闻邵贼建了六个官办牧场了,附庸的各部落也有不少马。大通马行在中原大名鼎鼎,契丹马商、奚人马商、回鹘马商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
“丢了河阳,是梁王这些年来所能犯的最大错误。”留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马嗣勋直接下来城楼,远远还飘来他的声音:“严加守备,不得开门!”
段凝怔怔地转过头,神思不属。
豹骑都根本没管这些溃兵,从城西穿过,消失在了驿道尽头。
过了一会儿,又一阵马蹄声响起。
这次是轻骑兵,观其装束,似乎是蕃人,一共七八百骑,越过临都驿,呼啸着南下。
“不好,这是去洛南的。”段凝若有所悟。
他想起了之前马嗣勋说的话,发动战争,孤立洛阳的战略是邵贼定下的,但这种深入穿插,大范围迂回的战术,绝非出自邵贼手笔,更像是某个草原出身的蕃将指挥的。
段凝匆匆下了城楼,打算再找马嗣勋谈一谈,夏贼的胃口实在太大了,竟然想把这些人全包住,但他们打得下洛南三关吗?
唉,不掌兵就是麻烦。段凝现在愈发渴望能掌握一支军队,哪怕只有数百人也好,关键时刻兴许就能发挥作用。
酉时,二人刚走没多久,又一支军队到了洛阳城下,开始叫门。
马嗣勋、段凝二人再度登上城楼,面面相觑。
天色有些昏暗,但那杆大旗上的字还是认得出来的:天德军使蔡。
“贼将蔡松阳!”
“起码五千之众。”
“胡帅呢?战殁了?”
“或是被擒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胡真带着七千人北上,那四千土团乡夫没了也就没了,其实问题不大,三千佑国军的损失有点伤,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便是没有损失,窝在洛阳城内,又能怎样?夏贼若压过来数万人马,最终还不是和霍存一样的结局?
但胡真人呢?莫不是真死了?
“段巡官,一会天黑之后……”马嗣勋凑到段凝身边,低声说道。
“也罢,我便走上一遭。”段凝深吸一口气。
城外叫了一会门后,见没有动静,蔡松阳懒得继续尝试,他派了五百衙兵,带着两千土团乡夫进入洛阳废城,挨家挨户清理,搜集粮食。
期间有意外收获:躲藏于此的溃兵被抓了出来。
他们乱了建制,数十人一伙,各找了块地休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见到天德军士卒成群结队冲进来时,没几个人提得起抵抗的意志,纷纷投降。蔡松阳遣人收拢起来,大概五六百人。
看了看周遭的废墟,蔡松阳突然觉得在此筑营或许比蒋桥更合适。当年李罕之、张全义在洛阳废墟内划分地盘,构筑营垒工事,与人打巷战,其实也不错。
“来人,驱使降兵,去攻仓城,老子要先端了这个地方。”定下计议后,蔡松阳下令道。
……
洛阳故城以西的平乐园,大群骑兵蜂拥而至。
王合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右手一松,离弦之箭飞出,一名梁兵应弦而倒。
长直军的少许游骑被打得狼狈窜回,在步兵的羽翼之下苟延残喘。
夏贼实在太多了,足足千余骑,从各个方向冲出来,左右呼喝,连连驰射,打得他们这两百骑站不住脚,只能退回来寻求步兵保护。
寇彦卿气得想斩杀一批游骑立威,但想想还需要他们侦察情况,死一个少一个,便作罢了。当下喊来几名偏裨将校,令他们带着步卒,手持步弓、长枪,在前方开道。随后又把辎重车辆置于两侧,防备骑兵从侧翼袭扰。
这样一来,安全是安全了,但速度一下子降低了很多。眼看着洛阳还在二十里外,他有些焦急。
贼骑如此袭扰,稍微有点脑子都能猜出来,定是有大队贼军越邙山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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