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授予了官位的武士。”晴明开口回答道, “宅邸就在隔壁。”
他回家后闲来无事,了解了一番这个时代的事。
“说起来也很奇怪,以月姬的容色来说,侍奉天皇也绰绰有余了,有贺竟然没想着把女儿送进宫。”
听到这句, 奴良滑瓢起了点兴趣:“你见过月姬了?”
安倍晴明含蓄地笑一笑:“不虚此行。”
眼看话题要朝着另一个方向转变了, 夹在两个谈起女色仿若喝水般自然却又不含一丝狎昵的男人中间, 竹原不由地感到了无言以对——他也许不应该和他们呆在一起。
这大概就是成年男人的世界吧,没见十年后的泽田纲吉都换了副面孔吗?周防尊也同样充满成熟男性的荷尔蒙,相比较而言,只有坂田老师稍微……了一点。
“说起来,”竹原从怀中拿出了手机,晃了晃上面挂着的铃铛, “这个是?”
先前只以为是个普通的铃铛, 现在看来并不光如此。
“一个小玩意而已。”奴良滑瓢轻描淡写地说,正如他将铃铛扔给竹原时不在意的态度。
“这个的话, 想做出来很不容易哦。”晴明笑眯眯地解释了一下它的功能,“里面刻了一个小型符阵, 一碰到滑头鬼的妖气就会像刚刚那样响一声, 碰到其他妖怪就会响得急促些, 能起到预警的作用。”
竹原摩挲着铃铛表面花纹的手指微微停了一下。
收到这个“小玩意”恰好是在清水千寻被发现死亡的那一天,他不会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那个世界实在称不上安全, 尤其是后山那边, 即便有着滑头鬼和杀生丸两个大妖怪, 却仍旧免不了有些魑魅魍魉在舞,清除了一波又会生长起一波,仿佛没有穷尽。恶形恶状的还好,有些妖怪喜欢收敛自己的妖气伪装成人出来狩猎,指不定那一天就会碰上。
“谢谢。”
“别搞错了,后面那个只是附加的而已。”奴良滑瓢揣着手,金色的瞳孔中闪动着一如往昔的自信无匹,“还没有妖怪敢在我的地盘上对我要护的人出手。”
如今的滑头鬼尚且算的上年轻,在他之前的经历中,几乎未曾遇上什么挫折,短短时间建立起已成气候的奴良组,看中了想要收入麾下的组员也从未失手,身上总是有种骄人的气势。
直到遇上人生的重大转折——组没了,家也回不去,前两项或许还不算什么,因为他总能找到办法,但难得有兴致想邀请个人类,费尽心思也没能成功。
这在以前的奴良滑瓢看来,这无疑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毕竟就算是牛鬼,他也没花这么大的功夫。
可能生物都有劣根性,越是无望的就越是想要追寻——月姬能够扬名也是这个原因。
他不久前见过月女,为了能吸引来客人,即便身在最糜烂的尘世一角,她的神态举止也清冷高洁得令人惊叹,仿佛真正的天女。但那只是一层一戳就破的伪装罢了,在她冰雪般的眼眸深处藏着的是柔媚的不安,一心等待着有人能将她带离那片泥沼。
那不是天上月,是杯中月。
“座敷童子”的话,好像用月亮与他做相比都是种轻慢的狎昵,他像一株扎根在地面上松树,看似并不遥远,也容易攀折,但要是想他短暂地弯腰,却成了件困难的事。
强大,有趣而美丽,所以他是真的很想要。
追寻着他,已经成为他一段时间来的习惯。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段时间的相处了,奴良滑瓢想。
起码,不留下任何的遗憾。
“饮酒吧。”他说。
月光是冷色调的,却不冰凉,反而能让人感受到轻缓柔和,银盘似的月是天空沉默而温柔的眼,数亿万年来欲语还休地注视着大地。
夜风吹过,八重红彼岸的花瓣飞起,落下一片在澄澈的酒液之中,晴明毫不在意地晃了晃杯盏,饮下一口似带着花香的酒,望着天边叹道:“今晚月色很美。”
竹原涉知道晴明所处的时代夏目漱石还没有出生,也没有流传着他那句被后人滥用的告白之语,他轻轻笑了一声,并没有指出晴明这句话令人误会之处。
晴明却从他这一笑中参透了未竟之语——毕竟也是热衷于接受各种新知识的人。他理直气壮地重复了一遍:“然而,这夜色实在很美。”
莫非因为一个夏目漱石,便要夺走他赞美月夜的权力么?
三人坐在屋顶上赏月、对饮——主要是晴明和奴良滑瓢对饮,竹原看他们对饮。
过了段时间,滑头鬼站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隔壁宅子看看。”
竹原的身体如同精妙的时钟,遵循着某种规律一分一秒不差地走着,即便没有钟表他也可以大致推断出现在所处的时间,更何况他身上还带了个除计时外没什么用的手机,他看了一眼,发现现在果然已经到了自己惯常睡觉的时间。
已经是第二次了,如果说上次可能是巧合的话,这次他可以确定滑头鬼是有意在这个时间叫停的——随意惯了的人要是细心起来,可能会让人大吃一惊。
而且……他看向奴良滑瓢斜斜插在衣襟中却一直没有拿出来抽的烟管,想起确实很久没见到对方当着自己抽烟了。
与一开始那个自己怎么顺心就怎么来的奴良滑瓢相比,眼前的滑头鬼眉眼间似乎都能看出温柔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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