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搁桌上手指交叉的双手往自己脑后一枕,把脸一别,我故作轻松地掩饰羞愤,“一旦我去了美国,可不一定就能回来了哦。”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我转脸看去。
蓝眼直盯住我,不二的脸上没了笑容,那严肃正经的神气把我吓一小跳。
闭了闭目,不二的唇角忽地又泛起微笑,“果然。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没想到这么快。”
平举双臂,隔着桌子,他的两手搭上我颈侧的椅背,“听好了,龙马。”
被不二的姿势禁锢在椅背,我有些不自在,但见不二神态严肃,知道他有重要的事宣布,也就乖乖把枕头的双手放下听他讲话。
“后天有我和手冢的比赛。如果我赢了,”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的蓝眸深处,有火焰一闪而逝,“我会要求你做人生中另一个选择。”
“人生中另一个选择?”我眨巴眼。除了网球上的道路我还有什么要选择的?
“现在不用猜。”不二轻笑,“你没这方面的脑容量。”
这是变相地又发给我一个傻瓜勋章,是吧是吧。
“如果,我输了……”
扬了扬唇,不二又恢复笑容可掬的模样,语气轻松,“我就在高中放弃网球,啊,顺便会劝你好好考虑,别急着选择什么的~”
虽然不二在笑,但他说话的内容却让人笑不出来。
“……放弃,网球?”
“恩。若是不能在网球领域做到最好,我就不做。”似乎怕我打断他的话,不二的语速比平时快,“至于将来做什么,我也打算好了,幸好我学业还不错。”
不二的蓝眸扫过来,从上到下,让我后背一寒,下意识地正要低头检查自个儿是否哪里衣冠不整,轻柔的语音幽幽传来,“保健医生,一个相当便利的职业~”
——为什么感觉身上更冷了?
不对,现在不是在意自己的时候。
不二今天对我说的话信息量很大,我也没有全听懂。但是,直觉告诉我,不二说到放弃网球的可能时,绝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我想劝说他,输赢也没啥大不了的,没必要把和部长的比赛看那么重。我不是输得一败涂地,还在继续打网球么。
赢了固然好,就算输了也可以继续努力啊。当初我打不赢部长,现在部长虽然更强了,我可不觉得自己还会输给他。
但是,我所有组织好的语言,在望到对面不二轻浅如忧伤的微笑时,突然都消散了。
他对我说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在等我说话。
突然清晰意识到这些,未经斟酌,我自然地开口说出以下语言,
“对我来说,无论你是赢是输,将来做网球选手还是保健医生,不二学长就是我的不二学长,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二的头慢慢垂下去,双肩却微微抖动起来。
这是——感动得哭了?不对,按妖狐的尿性,这绝对是笑不可抑了吧!
果然。
“‘不二学长就是我的不二学长,不会有任何改变’?噗——”抬起头,不二露出憋笑得相当辛苦的模样,“让我想想,我该为‘我的不二学长’开心呢?还是为‘不会有任何改变’伤心呢?”
有什么好笑的!
我可是照搬你的说话哎,虽然无意识中多加了一个‘我的’,也算不上口误吧!不是我的学长,还能是别人的学长不成?
不会有任何改变怎么就让你伤心了?你对我说这句的时候,我觉得挺好啊!人和妖果然不能沟通是吧?!
目瞪口呆地肚内吐槽的时候,不二将放椅背的右手轻抚上我头顶,那双凝望向我的蓝眸因为笑得过于厉害,看起来都眼角湿润水波荡漾了。
“呵呵,虽然我有放弃网球的觉悟,可绝不会放弃……”
不二的低语微不可闻,我没听完下半句。因为不二放我头顶的手滑落下来,遮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眼前一黑。
一怔的瞬间,感受到淡淡的呼吸,接着,唇上传来温软的碰触,落羽般轻柔。
黑屏只是瞬间。当我迟钝地意识到那个温软的碰触是不二的唇,视线茫然望过去时,肇事者已收手插裤袋,若无其事地开路走人了。
这不是意外吧?
仿佛回应了我的疑问,走到门口,不二转过身来,一手倚门框上,妖媚蓝眸斜飘给我一个眼风,“刚才那个,是对你贴心话的小谢礼。嘛,如果你想回礼的话,欢迎随时找我~”
阶梯教室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我回过神。
你骗鬼啊!谁家的感谢不是亲脸颊咋变亲嘴了?!虽然嘴碰嘴的经历我也有过——和门板脸,和部长,还有和不二(貌似还不少),不过那都是意外啊意外!
刚才绝对是不二主动——那个了吧?
『美人主动献吻的话,就是说你可以选择你要当禽兽,还是禽兽不如了。』老头的教诲突然不合时宜地从我脑海里蹦了出来。
哇,我怎么擅自脸红心跳起来了啊啊啊啊——不二学长可不是女生来的!
镇静点,也许是不二不小心亲错了,也许是我自己弄错了。我得回去查查,没准碰碰嘴其实也不过是个礼节?也许刚才不二学长就在我头顶放了个槲寄生?(作者注:槲寄生被英国德鲁伊视为圣物。圣诞节期间,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不能拒绝亲吻。)
哈,哈哈。
我发现,无论我在烦恼多么严肃正经的事情,只要一遇上不二学长,每次都会歪到未知方向,并且一路狂奔而去。
这样不好。这样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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