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训基地办公室出来,穿行在回学校的街道中,心情有点摇晃不定。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一如当初决定去德国前夕。
他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最近我常常思考这个问题。
一直清楚,我对他,与众不同。我也一直认为,这无可指责。
他本来就是特别的个例,我对他特别关注也是必然。他是我的学弟,青学网球部部员。作为部长,我对他的网球才华寄予厚望。他是重要而唯一的。
我用一场不顾一切的决斗打碎他最初的疏离感,我在他肩头压上青学支柱的重担,我理智而清醒地制定计划作出安排,引导风一样散漫的他沿着我所希望的道路走下去。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青学网球部。他应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向着同个方向前进;和我们一起,直到永远……直到永远?
真是这样吗?是“我们”,还是“我”?一个声音讥诮地在我心底响起。
一直把头埋在沙里的鸵鸟,在狂风把沙子都吹刮干净的情况下,还想继续无可救药地闭眼撒谎吗?问题是,这个谎已开始连自己都欺骗不了了!
公正无私的大义名分下,看似巍然牢固的堤坝,什么时候开始悄悄裂开第一道缝隙?
是沙滩排球场上,被猝不及防地推到,他光裸的身躯扑上后背搂住脖颈时的极速心跳?
是德国同床共寝时的相拥难眠与悸动碰触?
是久别重逢那一刻,明朗阳光下,望见他身影出现时的炽热鼓动?
是离别的山顶,手心握住的护身符与他勾下我脖颈吻上脸颊时感受的相同温暖?
是蛋糕店二楼,临窗望见街头网球场前两个人影重合时心头的震撼惊觉?
是与跡部比赛结束后的喧嚣赛场上,仰头向看台,被帽檐下那双俯视我的琥珀双眸灼伤的错觉?
是图书馆内,整夜拥住他不愿放手,自居学长的保护角色却满怀难以言说的窃喜?
是与他高架桥下决斗后,看见温室长椅上熟睡的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他,忍不住靠近抚摸时出现的令人心跳耳热的意外?
还是在赛场的欢呼声中,鲜血浸透他左眼的纱布,那个人仍然冲我扬起傲慢自大的笑容,『虽然很遗憾,但这次没有你上场表现的机会了。』
裂缝太多太多了……再坚硬的防备都要崩溃倒塌。
或者更早,当我在地铁上遇见那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少年,不自觉地上前时,命运的齿轮已开始转动——不可避免,不可更改。
那么,还犹豫挣扎什么呢?
房门大开的部室内,淡然望着地上两个交叠的人,我对自己的平静与毫不意外感到吃惊——也许已经习惯了。在他身边生活,没有颗橡皮心脏绝对活不长。
*抽手一轱辘从地上爬起,匆忙理了下自己不整的衣衫,我偷瞥下门口站得笔直的人,小小声地打了个招呼,“部长。”
“啊。”淡淡应声,扫了眼我和懒懒坐起笑眯眯的不二,部长的语气态度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不早了,收拾完了就回家吧。”
哎?不用跑五十圈了?因为是暑假期间吗?偷偷松了口气,我赶紧从衣柜里拿包准备走人。
“每次每次都这样,就不会说声打扰了~”微弯的唇角飘出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不二刚站直身,忽地趔趄了下,轻蹙起眉头,“哎呀,脚麻了……”
是先前被我压到的缘故吗?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却发现不二身旁突然多出支手臂,稳稳地扶住了他。
“多谢你啦,手冢~”笑容可掬地斜睨部长一眼,不二顺势坐倒在部室长椅上,“不过脚真的很麻耶~对了,我记得龙马最会推拿和按摩了……”
不二话音未落,部长的手已搭到他膝盖上,“哪边麻?”
“我真是受宠若惊呐~”不二笑得眉弯眼弯。
转头部长神态自若地冲背着包傻站一旁的我交待了句,“你先去吧,越前。”
走出部室门,听到里面不二舒服的□□声,“啊……就是这里……用力点……哎哟!你是不是太用力了啊,手冢~”
部长和不二,感情很好啊。也对,他们毕竟同学快三年,彼此都很了解对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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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满天。清凉夜风劲疾掠过树梢,吹刮过我的脸庞。两手插裤袋里随意站山石上,我扫了眼身旁的部长。笔直挺拔地站着,他眼神专注地眺望远方,茶色的鬓发,运动衫尖领飞舞在大理石般凝然不动的颊旁,越显得脸上的神气端严肃穆。
一小时前,照例在家中庭院前用网球和老头死掐的时候,接到了部长的电话。
“现在有空吗?啊。那么,出门左转。”他的话一贯地简洁。
等我飞快换好衣服匆匆跑出去,就看到大门左手边静静站着的部长。接着就跟着他上公交车,转列车,一路来到这里。
这山顶,我并不陌生。部长去德国前,我们一起在这看过日出。
在与美国队比赛前夕把我叫到这儿,部长,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待我吧。把目光转回,心不在焉地俯瞰山下景色,我静待他的发言。
“我喜欢登山。”沉默的山风回旋呼啸中,我听到他稳定的声音。
意外地转头看部长,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起网球以外的,他自己的事情。更让我意外的,是他望向远方的目光中透出的一抹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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