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黑暗的力量强大到超乎了宋青小的预期,令得她虽然很想要听‘月’贤者继续说他心中的理想,但下一刻,她却无情的出声将‘月’贤者的诉说打断了。
“那么为什么,你最终会背叛了你的理想呢?”
她问出这话的时候,‘月’贤者的那半张脸上,露出了内疚、难过的神色。
他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正被大人严厉的喝斥。
“我没有做到当初的承诺……”他眼里的哀伤溢了出来,那昂扬的头颅缓缓垂落。
下嘴唇处的那些黑色的肉须触角开始蠢蠢欲动,趁着他低头的时机,粘连上他的上嘴唇,形成千丝万缕的连络,像是想将他的上嘴唇也封住。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抬起了头,嘴唇张合之间,那粘黏的丝缕从丰润的上唇之中一条条扯出,被拉长、崩断,最终化为黑气,退守回他的下巴处。
但这一拉扯之间,‘月’贤者的上唇已经血迹斑驳,可见他先前挣扎的激烈程度。
“承诺?”宋青小已经隐隐抓到问题的核心了,只是还需要一些东西去佐证。
经过这一遭后,‘月’贤者的声音难掩精疲力竭之色:
“‘日’负责给大陆的人们带去光明与希望。”
他仰着头,上面一片嘴唇大张着,不愿让下唇处向上蠕动的肉须碰触。
上唇的血液逐渐止住,形成疤痕驳落。
这些话可能在他心里堆积了太久,一直无人诉说,此时有人倾听,他虽吐息之间显得十分吃力,但仍是尽量开口:
“而我,则负责吸纳人们心中的痛苦、疾病、隐忧——”
宋青小听到这里,皱了下眉头:
“不可能做到的。”
她十分果决的道:“人的力量始终有尽时。”
哪怕就是自己心中的负面能量,需要消化都足以耗费人不少的精力了。
就算是得天独厚的修士,在迈上修炼一途之后,都易受滋生的心魔的困扰,越是修炼到后期,越易入魔。
自顾尚且不暇,更别提替别人背负。
照修士所说,当年恶龙被驱逐之后,整个大陆虽说迎来了新生,但同时当年恶龙的肆虐,依旧留下了无尽的痛楚。
英雄的鲜血,亲族的死亡,都带给劫后余生的大陆各族不少的悲痛。
在这样的情况下,‘月’贤者欲以一人之力,背负起全大陆的负面情绪,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等等——”
宋青小第一反应是绝无可能,但她眼角余光在看到那棵巨大的‘黑树’的时候,一股匪夷所思的念头却涌上了心头:
“你不会真的背负了所有人的痛苦、疾病、绝望和忧愁吧!”
就算理智、镇定如宋青小,在说到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目。
‘月’贤者的那一双蔚蓝的双眼之中,像是有哀伤满溢开来:
“原来,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吗?”他低声的道,像是喃喃自语:“我还不是神,太高估我自己了。”
一股忧伤从他眼里散逸开来,激得他身下的那些黑气更加狂涌。
“呜呜呜——”
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像是与他的自言自语相应和。
‘轰隆隆!’
地底再次开始震动,这股震荡越来越激烈,甚至牵引了深渊中心钻出的那棵‘巨树’。
树杆微微的抖,那鬼哭哀嚎越发凄厉大声。
黑气翻腾之中,树杆的表面那些若隐若现的面庞更加清晰了。
一只只头颅从树杆之内如同一朵朵孢子般钻了出来,像‘月’贤者一样拉长了颈脖。
它们并不仅限于人类,还有精灵、翼人以及各式各样的魔兽。
但无一例外的,是此时的它们保持了临死之前凄惨的形态。
魔兽的哀嚎与死灵的哭音相结合,‘扑腾腾’的响声里,‘巨树’的主杆上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恶臭至极的黑色血浆从那洞口之中如同沸腾的泉水般喷涌而出,冲击的力量撕裂着这洞口,使它越变越大--直至形成一个奇大无比的深窟。
‘嗷--吼!’
‘汩汩’的血浆涌流声中,一道可怕的野兽咆哮从深窟之内响起。
‘扑通!扑通!’
血浆喷涌的节奏如同爆发的泉眼,大块大块腐烂的血肉裹挟在浓稠的黑血之中。
一只狰狞的半腐烂的骨龙的头颅从‘巨树’破开的深窟之内钻了出来,腐朽的身体磨蹭着树杆,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嘶吼声中,骨龙的皮肉被磨脱,血浆滚滚落下,淋了下方惨叫的亡灵一头。
越接近‘月’贤者的地方,这些亡灵的形状看起来就越惨。
它们可能是属于巨龙统治时期的受害者,怨气十足。
钻出的头颅之下,可能是被断肢残足,也有可能是被掏空的肚腹。
肠肚从腹腔之内涌了出来,黑色的血液伴随着浓浓的恶臭喷涌,化为粘稠如沥青般的液体,顺着‘巨树’的枝杆往下流。
‘巨树’底下的那些残余的怨灵,便唯有被迫接受这些黑暗力量的浇灌,发出更加无助的叫尖、哭吼。
越是最底层的生物,便越是难以逃脱被二次‘污染’的命运,蜷缩在黑暗的底部,反复遭受黑气的灌溉,那戾气就越发的重。
长长的枝条再次开始蠕动,粗大的根须之上,也同时有一张张面庞爬出。
一截截缺肢少臂的身体从根须之上爬了出来,尖厉的哭嚎着想逃离这种‘生活’,但浓浓的黑气却形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将它们的双足牢牢与‘巨树’的根藤相绑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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