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可能吓着了,闹得很厉害。闹到快天明,才累了睡去。
武梁想,那么小个孩子,白天摔一摔,晚上砸一砸,烫一烫,他会不吓着才怪。嘴上只应道:“没伤着就好。不过小孩子室内,为什么晚上会有明火?”
“你们奶奶晚上怕黑,担心熙哥儿也会怕,晚上不许熄烛火的。”
“不用羊皮罩什么的么?”
“用了,只是那丫头值夜,怕自己犯了困,特意挑了灯在那里做针线。谁知后来还是睡过去了。”
武梁想夜里只有一个值夜的丫头吗?还一值一整宿的?想想也没有再问,肯定再怎么问都会有说头的。她也不好对小程熙的事儿表现的太过热乎,免得引人不快。
程向腾见她情绪不高,便只顾自己又道:“你不知道熙哥儿多大气性,脚踢手抓的,逮谁收拾谁。先是一脚踢在一婆子下巴上,那婆子正低头给他收拾呢,被他踢个正着,咬到自己舌头,痛得直哎哟。然后又抓着我的腰带使劲儿拽,我只好俯低身子给他抓着。你们奶奶凑近试着掰他的手,他嗷嗷嗷的一顿叫,然后忽然出手抓住了你们奶奶耳上的珠串子,若不是你们奶奶低头贴着他,只怕得把耳朵都给揪豁了去。”
然后一副“你看看,是不是很牛”的样子看着武梁。
这算是,想逗她一乐?
武梁:“……真……活泼。”
程向腾竟然一直在她面前提起程熙来,让她十分意外,以前他是从来不提的。
就听程向腾又道:“你看,孩子好好的,精神头足着呢,你不用自责。你没抱过孩子,一时失手也是有的。只是身边那些奴才可恶,既知你手生不会抱,身边跟着的人就该着紧看着帮着,怎么竟能让孩子摔着。才摔了还不上心,竟又在夜里吓着,可见那些奴才们多不经心。”
程向腾本是安慰,却安慰得武梁横生憋屈。
她心里早就明白,摔子一事若要认定为故意,那干系非同小可。也想好了此事不宜闹大,唯有她认下了结。但程向腾这般问都不问她,听信一面之词就断定是她摔了孩子,还是让她心里很堵。
别人说是她失手,他就真的信了?
从前她的确弱不禁风,但如今呢,她已经驾得了车骑得了马,比当初好了很多了有没有?倒是唐氏才风吹能倒的样儿,怎么不说是唐氏没抱稳呢。
还好人家只是说她意外失手,没说她刻意摔打,她是不是还得表示感激啊。
武梁忍着想冷笑的冲动,咬了咬唇没吭声。
其实关于程熙被摔这件事儿,程向腾是真的相信是个意外。
这孩子是唐氏费了多大的劲儿求着抱过来养的,程向腾是知道的。当时他为了挫她性子,忍着没有帮腔向老夫人说一句话。终是唐氏自己俯低了腰,感动了老太太,把孩子抱了回来。
孩子已经日渐懂事,唐氏想养得亲她,又如何会作贱他。
这不是面上情做给谁看,目前来说,小程熙真的是唐氏以后的指望了。所以说虐待孩子什么的,程向腾是连想都不敢想。
当然武梁是亲娘,她也不会故意对孩子不利。
所以这位从来不信什么鬼神的人,也嘀咕了一句,“这小子,倒是像犯着了什么似的,昨儿个尽受惊吓了。”
武梁挑着眉梢鄙视地看着他,就这么找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程向腾见她只是抿唇不语,便搂过她,观察着她的脸色,道:“不是吓傻了吧?还是病傻了?你昨儿怎么回事,怎么连自己都会掉到湖里去了?”说着又不正经起来,“我又不在场,你湿身给谁看?嗯?”
他是知道武梁水性的,所以他想,大概唐氏跟武梁间确曾发生了不痛快,或许就是熙哥儿被摔引起的,然后武梁避无可避,于是借落水逃罚,也借落水吓唐氏一跳。
结果却把自己折腾病了。
武梁暗暗嗤了一声,心说自己掉湖里,你当我是有多眼瞎啊。
不过她明白,程向腾未必看不出这里面的不对,他既以这种玩笑的方式讲出来,就是不想较真深究的意思。
她本来不想应声,只是程向腾盯着她的眼睛,让她无可回避,只好闷声闷气道:“是我没当心。”
然后就闭了口不再多言。不讲事情经过,不说对方是非,不为自己辩解,一副“事情就那样,随便你怎样”的负气样子。
程向腾看着,知道她肯定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没准也受了不小的委屈,加上这又病着,身上心里肯定都是不舒坦的。
他把人揽紧些,鼻子对着她鼻子尖蹭了蹭亲了亲,主动问起道:“和你们奶奶起纷争了?”
这不明知道嘛。武梁挣开一些,不语。
小妾姨娘,和主母奶奶有什么纷争好起的,他肯这般问,而不是问她又逆违你们奶奶了,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说话!”程向腾又凑近,摇她。
“是我的错。”武梁回道,却是将头扭到一边不肯看他,显而易见的别扭劲头。
程向腾便好一会儿没说话。半天才缓缓叹了口气,声调有些闷闷地道:“……若能好好相处该多好。”然后烦燥的一脚蹬开了被子,仰面躺倒。
是呢,妻贤妾娇,那当然好,男人都想这样吧。
武梁背对着他默默吐糟。然后,她就怔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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