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颜面对书院先贤。
但任由翟乐将渠清书院这些腌臜事情捅出去,他又无法接受,便解散书院,一把大火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至少后人提及渠清书院,还是向往与遗憾,而非唾骂鄙夷。
顾德再也压不住喉头甜腥。
一口污血喷了出来。
若非夏侯御眼疾手快扶住他,这会儿都要站不稳了。翟乐见状也不再继续刺激他:“其实烧了也好,日后有正直学子重建书院,那些勾心斗角的污秽也能被纠正过来。”
沈棠道:“翟笑芳,少说两句。”
翟乐不爽了:“幼梨可真偏心啊。”
他哪一句不是大实话?
最后一任院长是一个有些迂腐的人,也难怪会养出顾德这人——渠清书院被焚,一颗道心直接崩了。翟乐道:“你们要重建书院,我也不反对,只有一点,不能在东南!”
渠清书院的人脉网络还是太大。
一旦重建,相当于将这些零散的家伙又重聚起来,翟乐可不想每天处理一堆政务还要管这些破事儿,天天提心吊胆,日子还过不过?
怎么说也要等时间冲淡一切。
或者,这批人死得差不多才行。
夏侯御看着顾德状态,从来好脾气的他也有些许薄怒:“翟国主何必说得好听?归根究底,您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窃弄威权,倚势恣肆,又有哪里不同?命令使者挑唆学生,以势压人,为的不过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你敢说你光明正大,问心无愧?”
谁不是站在自身立场,用尽手段?
他是国主就能如此奚落人?
翟乐面上笑容一点点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森冷杀意。
这时肩头被人轻敲,翟乐顺着力道扭头看去,一碗酒直直抵到他的唇边,酒碗中的酒液还随着力道晃荡摇曳。沈棠道:“喝酒。”
其他多余动作和话都不要有。
翟乐看出沈棠眼底不可抗拒的袒护,一把夺过酒碗,一饮而尽,随手一甩:“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家里要闹翻天,下次再见。”
刚走远,脑后传来一道风,他抬手一抓。
竟是一只圆滚滚的酒坛。
耳朵还能听到酒坛内部液体的晃荡声。
沈棠道:“嗯,下次见。”
翟乐眸光复杂地看着沈棠良久,最后又莫名其妙发笑:“你以后都会是这副模样?”
沈棠没好气挥手赶人。
“滚,别诅咒老娘。”
翟乐低头看着酒坛子,笑容一如当年灿烂,有些得意:“当年志向,我快完成了。”
东南大陆,注定是他囊中物。
“啧,那你可要快点,别让我赶超了。”
翟乐收下这壶酒坛,朝着城内方向走去,不远处已经有百余亲卫等候,闻讯赶来的还有女儿二丫和她太傅喻海。喻海双手拢在袖中,镇定自若,二丫跟上了蒸笼的大虾一样一蹦一跳,没个消停。见到翟乐安全回来才放心!
“阿父!”
翟乐道:“无妨,见个朋友。”
二丫面色古怪:“朋友?”
从那个秃头猿猴的年纪判断,与其说是朋友,更像是她父亲年轻犯的错,她几乎没见谁能在父亲变脸的时候全身而退。二丫没将心事藏住,明晃晃的怀疑招来爆炒栗子。
“你怀疑为父?”
“儿臣不敢。”
喻海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只是冲着沈棠等人的方向挑眉:“打?”
那可是恶谋的主公,康国的国主。
不打招呼跑来自个儿地盘,水土不服驾崩也只能自认倒霉,不是么?喻海的建议被翟乐驳回了:“打什么打?这不是她本尊,你打一个化身有什么用?再者,你注意到那个酷似公西仇的青年了?咱们那次在山海圣地碰到的怪人!谨慎起见,还是混口酒。”
干架就免了。
喻海摇头:“可惜了。”
要真是本尊来了,再大代价也要将对方彻底留下来,看看祈元良会如何心痛欲死!
翟乐招呼女儿和重臣:“走走走。”
他们散了,沈棠几个也要撤。
酷似公西仇的大祭司给顾德看了一看,说道:“是心症,心病还须心药医。若你始终不肯看开,郁气凝结于心,恐伤根基元气!”
顾德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不感兴趣。
他只想问清楚:“沈君与翟笑芳相熟?”
沈棠道:“老熟人了。”
“你不是沈大梨。”
沈棠:“……”
沈大梨这个一眼就假的名字,他真信啊?
顾德肯定道:“你是沈幼梨。”
沈棠得意:“啧,你知道我?”
顾德:“不曾耳闻。”
沈棠:“……”
夏侯御见沈棠面色都变了,替顾德解释:“确实不曾听闻,两地相距太远了。”
天底下国家这么多,隔三差五就有国家覆灭,新国建立。散落市井的消息顶多提一句国号国姓,至于国主叫什么字什么,即便有提,也会因为各地语言在传递过程失真。
沈棠愤恨捶地。
“不是,凭什么啊?”
也太不公平了!
翟乐这小子有他兄长翟欢开道,顺利度过建国最痛苦的白手起家阶段,之后就是打仗打仗打仗,打出赫赫威名。反观自己?一个接一个敌人排着队打她,自己人还坑她!
沈棠抱头痛哭。
结果掌心下的头皮还没几根头发。
这个暴击让她几乎碎成了渣。
急忙收了手中力气,生怕将仅有的头发也扯下来:“不管是沈大梨还是沈幼梨,总之你们绝对不亏。好好干,日子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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